“唔,雖然你躺在這麼一間病房裡,可恐怕耳目遍及世界各地,倒是我多嘴了。”“你不必試探我,小宸。我既說過聽你的,便是字面意思。你要如何處置,儘管放手去做就好了。”聽了這話,蕭禍九臉上卻半點高興模樣都沒有,反而是一雙黑曜石似的眸子裡,所有情緒都涼了下來:“那是你的唐家,不是我的。你就不怕我一時興起,把它毀於一旦麼?”“唐家是我的,我是你的,所以它也就是你的。”說起情話的唐奕衡面不改色,嚴肅得像是在做會議報告,他認真地看著蕭禍九,“更何況,小宸,千萬別小看唐家……九部,不代表唐家;而即便九部,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蕭禍九的瞳孔猛然一縮,他幾乎要覺著男人知道他所有不願為對方所知的秘密和計劃了,可是那溫熱寬厚的掌心卻在自己的頭頂輕輕地撫了一下:“我知道你想替我把那些汙垢都清洗乾淨,可這裡面蚊蟲蛇蟻多得很,小宸不要叫那些下等東西咬傷了。”“……嗯。”蕭禍九不敢再接話,他怕自己溺在男人那雙能夠叫世上所有人都沉淪的深情的藍海一般的眸子裡,他更怕自己再一開口,毀掉的不僅僅是七年的心血,更是眼前這點讓他生了眷戀的小心翼翼的溫情。蕭禍九低垂了頭。唐奕衡看著眼前的人的髮旋,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傻小宸,你不知道,這時候的你,總是心虛得像是小時候犯了錯又不敢開口的模樣。不過沒關係,只要不傷害到自己,你做什麼我都原諒。 夕陽的餘暉在醫院的長廊盡頭鍍下一層暗金,站在方窗無法露出的死角里,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捏著放在耳邊的卡片機,久久沉默不語。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得他輕應了一聲:“叔叔,抱歉,耽擱了您的計劃。只是執法堂現在的堂主王軒並沒有牽涉到他父親的事情裡去,我不能沒有理由就將他同罪。……是,我之後會再找機會,將我們的人安插進去;只是這次之後,其餘八部必然有所防範,恐怕行之不易。……我認為沒必要將他除掉。目前來說,他對於我們的計劃並沒有阻礙,正相反,我之後的一些謀算還要依靠他才能完善。”不知對面又說了些什麼,之間年輕人沒有流露任何表情的臉上,那凌厲的眉形慢慢蹙起來:“叔叔,是julia這麼說的吧。之前她在那人面前險些把我的底細吐露出來,我只是給了她一點小小的教訓而已。她因為這個編排我和那人的關係,也不過是公報私仇罷了。若真說對那人生了私情,我看她比我更有可能。”“不,我沒有逃避您的問題。……我對包括那人在內的這兒的所有人懷有如何的感情,您不是最清楚了嗎?我隱忍了七年,不是為了回來像個優柔寡斷的女人一樣玩過家家的。”過了片刻,年輕人無意識地抬起手來揉了揉眉心:“……錢蕊?……我和她之間出了一點小問題,訂婚典禮恐怕還是要向後推延。不,不是因為他,只是幾件小事,……女孩子總容易有一些小情緒,我前一段時間忙於唐家九部的事情,冷落了她,這才生出點嫌隙來。”他的話音驀地頓住,手裡的卡片機因為裡面傳過來的中年男人嚴肅決絕的口吻輕輕顫了一下,過了許久後,他才慢慢垂了眼簾:“我沒有顧念舊情,叔叔。……我會盡快和錢蕊修復關係,不會和那人再有多餘接觸……我可以完成任務,您不必派遣其他人。”“……感謝您的信任,叔叔。祝安。”最後一句尾音落下,年輕人關掉了手機,身體保持之前有些僵硬的姿態停滯了幾秒,才慢慢地有些頹然地倚到了身後的牆壁上。他揚起脖子來,眼神有些放空,對著空氣散了焦點,臉上划過去的情緒,像是溺水的人在瀕死時的絕望和茫然。……克魯斯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是去舉辦被自己拖了那麼久的關聯眾多的訂婚典禮,或者換做另一個他不熟知不瞭解甚至不曉得身份的人重新潛入唐家內層代替他完成後繼的任務而他自己不得延誤立即撤回十三區——擺在他面前,沒有第三條路可選。蕭禍九驀地攥緊了拳。他咬著牙齒在心底一字一頓地告訴自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絕對不會假手他人。只是他自己潛意識地明白,當聽見克魯斯提出第二條路的時候,他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攥了一下——當時劃過他腦海的,只跟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安危相關。若是我所在乎的人都不會受傷就好了……蕭禍九自嘲地一笑,眼底那點迷茫猶疑終究散去,他邁開步子離開了金燦燦的陽光,一步一步踏進昏暗裡去。……那樣我是不是就不必這般謹慎顧忌到連自己都瞧自己不起。身為唐家家主,唐奕衡知道自己的寶貝助理要訂婚的訊息的時候,距離典禮正式舉行也就剩了不過三天的時間。而聽說唐奕衡把病房裡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部貢獻給了醫院的廢棄物品回收站,剛從醫院趕回來連椅子都沒坐熱乎的蕭禍九也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