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禍九盯著眼前飄著細細的薑絲的蔬菜粥,秀氣的眉快被擰成一個疙瘩,色澤漂亮的嘴唇抿得緊緊的:“……我不吃。我剛做完手術,忌辛辣。”“醫生說過可以。”唐奕衡不笑也不惱,耐心地端著碗看他。“那我也不吃。”蕭禍九把臉擰開,“我不喜歡姜,你明明知道的。”“小九,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挑食。何況你現在是術後恢復期,營養必須健全,這是本家的廚師按著營養表給你配的食材,你一樣也不能少吃。”蕭禍九轉過臉來,一雙墨黑的眸子像是叫晨露浸著,看起來溼漉漉的,再搭上那張故作的可憐相,要多勾人有多勾人:“哥哥,我不喜歡吃薑,吃了之後會很難受……”“……”旁邊還在佈菜的人嘴角抽了一下,見著他們那個出了名的冷漠寡言的家主這麼耐心地哄人,就已經足夠破天荒了。可相比之下,那個代理家主期間能一臉笑模樣地把唐家本家上下理得服服帖帖的蕭助理,如今做出這麼一副孩子模樣,才真正算得上驚悚。可偏偏他竟然不覺得這畫面有任何違和感。……一定是他腦子壞掉了。這邊還在腹誹,病床那邊唐家主已經妥協了,盛粥的碗剛要放回去,就聽見病床那邊不依不饒地開了口——“哥哥,我討厭它的味道,你能不能把它倒掉?”唐奕衡抬在半空的手停頓了一下,幾秒之後他便點頭,“好。”見著男人走出了房間,蕭禍九鬆了口氣,臉上眼底的委屈和可憐慢慢淡掉,他視線一瞥,落到一旁僵著手腳佈菜的那個人身上,狀似無意地開了口,“家主和我不離醫院,本家最近是誰在打理?”那人不敢猶豫,想了想就回道:“現在家裡是馮管家在主持,外面的事一般由二長老做主。”“二長老啊。”聽見蕭禍九用呢喃一般的口吻輕輕地念出那幾個字,唐家的那個下人沒來由地心裡一寒,情不自禁抬頭去看坐在病床上好似漂亮且無害的人兒。對方似乎是察覺了,也抬起視線來沒什麼情緒地看著他。下人哆嗦了一下。不知為何,眼前這個代理唐家也不過月餘的年輕人,很多時候卻比家主給他帶來的恐懼感都大得多。蕭禍九看著那人瑟縮的模樣,驀地笑了,這笑容如春風拂面,一掃方才那點叫人寒慄的漠然,他開口的聲音幾近溫柔:“我剛好無聊得緊,你把最近家裡發生的事情都講講我聽?”這下人不敢怠慢,只得把自己聽說過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幾分鐘後,這下人抹了抹額頭,硬著頭皮,“蕭助理,我就知道這些了。”蕭禍九從頭到尾保持著一副聆聽者的禮貌模樣,到這兒也只是淡淡地一笑:“好了,你回去吧。”“是,蕭助理。”那下人接了“特赦”的口令,就忙不迭地逃難似的離開了。“我有那麼可怕麼。”蕭禍九看著合上的房門,笑意清淺。然後便閉上眼睛倚到身後支起來的靠背上假寐。蕭禍九在心裡數到129的時候,房門被從外面開啟了。走進來的男人手裡拿著一隻空了的瓷碗,目光似是隨意地掃到病床這兒來,卻在移開的前一秒看見了那人已經合上的眼簾而頓住了。唐奕衡本能地停住了腳步。此時此刻,病房裡安靜得連輕緩的呼吸聲都能聽見。倚躺在病床上的年輕人本就精緻的五官在落進窗戶的晨光的映襯下愈發好看,他闔著的眼睫纖長又俏皮地捲翹,他嫣紅的唇線微微地上揚,他大概在做個令人眷戀的美夢,以至於在夢裡都輕輕笑著,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唐奕衡失了神似的看著這畫卷一般的場景,心裡卻忍不住想:不知道那個讓他笑著的夢裡,有沒有我呢?而病床上,原本想要睜開眼的蕭禍九,在聽到那停住的腳步聲之後,不知為何配合著安寂下來。他聽著病房裡另一個與自己的一同起伏的呼吸聲,意識竟是漸漸地沉進了黑暗裡。這一覺醒來,已是過了大半個上午。初一睜眼,入目便是一片昏暗。蕭禍九本能地皺了眉,身體未動,手腕輕輕地移了一下。沒有感受到任何被束縛的障礙,他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然後便聽見身旁有個聲音響了起來。“醒了?”那人的聲線是熟悉的低沉,隨著話音,便有步聲想起,片刻之後,窗簾拉開,大把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灑進了房間。“……我睡了多久?”蕭禍九揉了揉太陽穴,很不喜歡這種腦袋昏沉的感覺。“三個小時多一些。”“這麼久……”他忍不住咕噥了聲,坐起身來。唐奕衡轉頭回來恰好看見了這一幕,原本柔和的臉部線條登時繃緊了:“你傷口還沒有長好,不要這麼用力的動作。”“就算受了傷,也不至於連起床都要別人攙著。”尚未清醒的意識讓蕭禍九沒怎麼猶豫地就冷著聲音回了嘴,等話音脫口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彎下了眼角衝著男人乖巧地笑,“不過我下次會注意了,哥哥。”迎上那無害的笑臉,唐奕衡的心情卻煩躁了起來,“小九,如果你不想笑,在我面前不需要強作笑顏。”蕭禍九無辜地眨了眨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