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心不在焉地應著聲,目光始終在孩子們身上逡巡。直到某張畫板掠過她的視線。蘇桐腳步一停。“……怎麼了?”教輔老師不解地問。順著蘇桐的目光望去,一張畫板前夾著的潔白畫紙上,黑色的筆墨在勾勒著一隻線條簡陋的人手。蘇桐皺著眉轉頭問,“這不是……風景繪畫課嗎?”教輔老師嘆氣,解釋,“那個孩子……”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可能有些問題。性格也是最孤僻的一個,幾乎從來不回應任何手語交流。而且,他被領養過一次,結果又被送回來了……完全無法融入新家庭。”蘇桐眼眸一黯,“這不是孩子的錯。”這樣說著,她走了過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走到男孩身旁之前,她好像看到那支畫筆在紙上停了一下。只是等蘇桐再想去觀察,一切已經都恢復正常。男孩兒也和其他聾啞孩子沒什麼區別了。……除了畫紙上的畫。蘇桐擰起眉心,看著那支蘸著黑色顏料的筆在白紙上給那隻線條醜陋的手上色。而她的視線在畫紙上幾度來回。……到底是什麼?蘇桐目光越來越緊地盯著那張畫紙。剛剛讓她 雖然丁筱筱之前並沒有聽到聞景對蘇桐的耳語, 但這並不妨礙她明晰當前的情況。——所有老師都已經離開,這是他們採訪的最佳時刻。見蘇桐動作,她沒猶豫便立即跟了上去。“蘇妹妹,我剛剛錄到了一些東西,這些孩子的手腕上似乎有舊傷和淤青——”只是到了跟前, 她望著那個男孩兒面前的畫板愣住了。“這是什麼?”“……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蘇桐蹲下身去, 跟坐著的小男孩平視,“你畫的,是剛剛站在東南角的那個女老師的手, 是嗎?”“……”丁筱筱呆了一下,“他們不是都是聾啞兒童嗎?你這麼跟他說沒用的, 不如寫在紙上?”蘇桐沒看丁筱筱,仍舊專注地盯著男孩兒的表情, 一絲都不肯放過去。“你能聽得見我的聲音,你也會說話,是嗎?”“……”“我是省電視臺的記者,是能夠曝光這些事情來幫助你們的人——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們,好不好?”“……”始終沉默著、連眼珠都不動的男孩兒終於有了反應。他慢慢轉過頭, 眼神平靜得近乎可怕——這遠不像是一雙不到十歲的孩子的眼睛。“好。”他的聲音帶著一點嘶啞。男孩兒緩慢地點下頭去。…………大約一刻鐘後, 採集完所有聲像材料的蘇桐和丁筱筱快速離開了孤兒院。兩人一路提心吊膽。走到孤兒院門口的時候,以蘇桐的心理素質, 手心裡也都已經浸溼了。門衛見了兩人一愣, 問蘇桐:“怎麼沒跟您先生一塊兒出來?”蘇桐笑笑, “他還有事, 去院長辦公室了。”一聽這話,門衛脖子一縮,沒敢再問,陪著笑臉目送兩人離開。出了門,丁筱筱連忙湊到蘇桐身邊,“我們不等他一起?”“他讓我們採訪完就立刻離開。”“……不會出啥問題吧?”蘇桐垂了眸。幾天前高定成衣店裡,那個陌生人的那句“聞少”這會兒想起來好像還在她耳邊盤旋。……認錯人嗎。蘇桐:“不會有事的,走吧。”一回到酒店,蘇桐和丁筱筱就以最快速度趕回了房間裡。提前訂好午餐晚餐的客房服務,兩人湊在一起簡單討論了一下片子的剪輯等後期工作,然後就各自回了房間。——採訪之後,稿件的撰寫是個更重要的問題。甚至可以說是直接決定一個報道的生死也不為過。而蘇桐在臺裡就是個出了名的工作狂,此時沒了其他干擾,獨自在房間裡寫起來就更是廢寢忘食。臨近中午的時候進的房間,等她揉著僵硬的脖子走出來時,沒開燈的套房客廳裡已經是一片昏暗了。摸著飢腸轆轆的小肚子,蘇桐苦笑了下。按這個飢餓感來說,現在應該至少是晚上七點之後了吧。預訂的午餐晚餐估計已經涼了透。這樣想著,蘇桐往沙發走去。只是剛走出了兩步,她的身體就陡然僵滯。昏暗裡,女孩兒的瞳孔微擴,繃緊了肩背警惕地看著沙發上那團模糊的影兒。“……誰在那兒?”她攥起了拳。沙發上的影兒動了動,似乎翻身朝向了她。——“被你始亂終棄的丈夫。”“……”一聽這熟悉的不正經聲調,蘇桐繃緊的肌肉就鬆了下來。她沒好氣地睖了那個方向一眼,走到旁邊開了燈。“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沙發上的男人垂著眼,“你把我忘得乾乾淨淨的時候。”蘇桐:“……”“演戲成癮嗎?”她走到沙發旁坐下來,茶几上一早就送來的午餐晚餐一點都沒動。“你吃過了?”蘇桐一邊問,一邊伸手去解包裝盒。但還沒等她摸到盒子邊兒,手腕就先被攥住了。“已經涼了。”男人皺著眉看她。只開了壁燈的光線裡,稜角分明的側臉帶著別樣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