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憊地看了男孩兒一眼,“你出去吧,我有話跟他說。”儘管帶著遲疑的不情願,但男孩兒還是點了點頭。“好。”他轉過身,繞過管家出了門。房門沒有合上,管家聽見男孩兒踩著金屬長梯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了。直到徹底消逝。他嘆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kathere……你這是何必?”病床上的女人的呼吸聲沉重了幾分,帶著彷彿風灌過朽木的垂老破敗。過了幾秒,管家聽見她發出一聲費力的嘶啞的笑。“他仍舊不知道小景還活著,是嗎?”“……”管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你這樣,對他、對你自己——還有最無辜的小景——這對誰都不公平。”他走過去,聲音沉痛,“我已經後悔了……七年前,我就不該替你隱瞞小景的存在。”出乎管家意料的,病床上那個驕傲的女人並沒有反駁自己的話。她只睜大了自己空洞的藍色眼瞳,定定地望著昏暗而模糊的天花板。“是啊……”“是我害了小景。”管家眼角一跳,忍不住眼神複雜地看向床上的女人。“那你——”“可我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你知道的。”kathere慘然地笑了笑,“我替他決定了他出生之後的方向,也就沒打算替他改過。”“你終究還是不肯讓他回聞家?”“……聞嵩既然以為我當初已經把孩子打掉了,那就永遠都不要知道小景的存在了。”kathere慢慢合上眼。“反正,他也不差這一個兒子,不是嗎?”“但小景只有這一個父親!”管家終於忍不住,語氣激動起來,“kathere,就算你再自私——小景是你的兒子,你怎麼忍心他生活在這樣一個……”管家的話沒有說下去。“所以,我這不是求你來了嗎?”“你什麼意思?”“……”床上的女人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她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這副孱弱到只剩了一把骨頭的身體裡所有的情緒都吐出來一樣。然後她睜開眼,轉過頭看向管家。女人牽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嫵媚驚豔,彷彿還是當年那個讓聞嵩都能失了理智的美人。失了血色的唇輕輕開合,她平靜而心安地說。“我活不過幾天了。”“——!”管家把kathere送進了城最好的醫院裡。可即便躺在icu內,插了一身的管子,那個風華不再的女人仍舊只能苟延殘喘而已。管家站在icu外,看著裡面病床上那個在這光下愈發瘦脫了人形的女人,只覺得滿心荒涼而悵然。昔年那個美得讓所有人都驚豔的女人,最終還是因為自己那一心的傲氣,折損成了如今的模樣。如果聞嵩在……管家還未想完,耳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來——“我媽媽……還有多長時間?”管家驚覺轉頭,才發現男孩兒不知何時竟沒讓他有絲毫察覺地站到了他的旁邊。那張五官精緻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而繼承自病房裡的女人那兒的湛藍瞳子清澈如湖,那樣直直望來的時候,沒人能說得出口謊言。只是相較於這個孩子的年齡,他的早慧讓管家不由自主地心疼。他攥了攥拳,蹲下身,抬起手扶住了男孩兒的肩。這一次男孩兒沒有拒絕也沒躲開,只是緊緊地盯著管家。血色有些淡的唇緊緊地抿著,透出他的一絲不安。管家勉強撐起一個安撫的笑容來。“這裡的醫院裝置先進,能讓kathere小姐——”他的話音未落,房間裡突然發出醫療機械的報警聲。沒一會兒,主治醫身後跟著幾個護士快步跑了過來,神色匆匆地進了裡面。透過厚厚的防菌窗,管家能夠清晰地看見病床上的女人痛苦到近乎猙獰的表情。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孩子。只是那個男孩兒超乎他想象的堅毅。在緊緊地盯了裡面很久之後,男孩兒問:“我是不是不能進?”“……是。”管家低聲說。“那你能幫我給她帶一句話嗎?”“好。你想跟媽媽說什麼?”“……”男孩兒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口。過了許久他轉開頭。“請你告訴她,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話,就算了吧。”“我一個人……也會努力活著的。”說完,男孩兒沒有給管家反應的時間,拔腳跑了出去。“……”身後的管家看著男孩兒消失在長廊盡頭的背影,久久地沉默下去。直到幾分鐘後,額頭見了汗的主治醫走了出來。他到管家面前跟管家簡單說了幾句。管家點點頭:“我知道了。”“這個情況,該怎麼選擇,還是要看家屬的意見。”“……家屬的意見我已經問過了。她現在意識清醒嗎?”“暫時是清醒的。”“那我能進去跟她說幾句話嗎?”“嗯……可以,不過時間一定要儘量短。”“好。”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管家穿上了防護服,進到了病房內。他把男孩兒告訴他的話,轉達給了病床上的女人。話出口的時候,管家在女人黯淡的瞳眸裡看見了釋然的情緒。“他……原來是……知道的啊……”管家不忍心地低下頭。然後他便見,女人費力地伸出枯槁的手,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