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子本來還沒什麼情緒地聽著天香居內眾人的議論,直到聽到最後一人對雲起長相的說辭,沒忍住笑了出來。蘇葉子神識能夠分辨得清晰明瞭,雲起自然也能。知道蘇葉子因何發笑,他也只是有些無奈地看了對方一眼。而之前落劍的人,此時顯然是被無視了個徹底,他神色冷鶩下來,右手再次拿起了帶鞘寶劍,狠狠地扣在桌上。原本以他附加其內的力道和魔氣,這一桌的菜要飛起來不說,怕是這張桌子也保不住。只不過在他的劍鞘落桌的前一剎那,雲起手裡把玩著的杯子輕輕一落。“砰。”這聲悶響,低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偏偏就是這一響之後,那拿劍的青年人手底下,讓天香居中不少客人面色微變的魔氣波動,如泥牛入海,連一點波瀾都沒翻起來。這半點底沒露卻愈發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的對招之後,不少人望著雲起的眼神已經大變了。而眾人視線中央,雲起仍舊神色不波,連眼底笑意都沒變半分深淺。他只看著蘇葉子道:“還加菜嗎?”雲起有多麼“好脾氣”蘇葉子最清楚了——只可惜,他這個當師父的,脾氣一般。——很一般。於是蘇葉子沒接話,他撩了眼簾,視線落在那鑲著各類晶石的劍鞘上,然後撇了撇嘴:“嘖,多惡俗的品味。”“……”原本就沒人敢開口的天香居內,此話一落之後,眾人更是安靜如雞。雲起卻聽出了蘇葉子言語裡的不耐。於是剎那之間,他的眼底笑意倏然散盡,眾人眼裡那個熙和溫柔美好得跟仙人似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雲起抬眼,眸光凜冽,如寒冬間更勝雪華的劍光。聲音也比雪涼。“拿開。……或者,連這隻手一起留下。” 他不配雲起的聲音在天香居的大堂裡響起之後, 大堂內就有不少人想站起來跑路了。——若是一個強勢一個服軟他們還沒什麼危險, 偏偏兩個人看起來沒一個好惹的, 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殃及他們這些池魚實在是太容易了。更何況, 他們早就聽說過這個從北疆北邊來的魔修——心性狠辣,手段兇殘,如果今天這事能善了, 那才是見了鬼。只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聽見雲起開口之後, 那魔修青年眼角一抽,卻沒發火,而是揚起頭大笑起來。那笑聲並不是普通的笑,內蘊魔氣滔滔,氣息之厚重和冷沉, 讓整個天香居內外眾修者都忍不住面色一白。若是修為差一些的, 更是當街吐出口血來。只不過,處於聲浪正中心的那張桌子旁, 雲起和蘇葉子都神色淡定如常, 衣角都沒有波動分毫。蘇葉子甚至不慌不忙地舉著筷子,繼續吃自己的菜。一直到那震耳欲聾的笑聲停止, 魔修青年笑得很是難看,他低下頭來,望著雲起:“不愧是檀宗寒瓊峰首徒、四仙門內盛傳的含芽境第一人啊。”聽魔修叫破雲起名號, 大堂內剛起的騷動戛然而止,敬畏驚詫的目光紛紛落了過來。甚至還有虛空中隱遁觀察的神識,從蘇葉子和雲起身上一掃而過。蘇葉子手中的筷子難得停了,他眉梢一挑,望向那魔修。只不過那魔修顯然只認得“含芽境第一人”的雲起,並沒回應蘇葉子的注視。確定對方只是因為自家乖徒的長相才能把人認出來,而不是什麼其他令人不安的原因,蘇葉子放心地把視線落了回去,繼續吃自己的。“廢話太多。”雲起神色分毫不動,連被叫破身份都沒見神情有半點變化。那魔修青年面色一變:“我肯跟你說話,是抬舉你——你別給臉不要臉!”這次沒等雲起開口,蘇葉子把手裡的筷子一撂,挑起眼角,抱著手臂懶洋洋地往後一倚,似笑非笑:“這誰家的?再不拴好,還這麼當街狂吠,可別怪我脾氣不好,給他敲掉這口白牙。”蘇葉子的腔調始終沒什麼力氣似的慵閒,可偏偏字字句句都聽得人牙根癢癢,那魔修青年本來半點餘光都沒往他身上放,聽完這番話之後終於再忍不住了,臉色極差地轉回頭來,獰笑一聲:“你是不是找——”他的話音未完,頭皮莫名一陣發麻。而就在此剎那之間,坐在桌旁的雲起驀地抬手,沒等旁人看清,就見一柄通體黑金色的古樸長劍毫無徵兆地架到了魔修青年的脖子上。那柄長劍忽然出現時,整個大堂內都被陡然席捲的危險殺意,沒有任何阻隔地讓眾人心裡一寒。幾乎同時,魔修青年身旁空氣一陣波動,一道佝僂的身影浮現出來。毫無察覺的堂中眾人皆是一驚,蘇葉子卻像是早有預料,不緊不慢地撩起眼簾來,勾著唇角看著那老人。他下頜往魔修青年那兒一揚:“你家的吧,還不牽回去?”那佝僂老人也不怒,表情淡然:“這位小友,說話未免太過輕狂——看來到底還是年輕了點。”有人倚老賣老,蘇葉子卻一點兒不生氣,正相反,他笑吟吟地——“呸。”“……”堂中眾人各自傻眼了幾秒,最後才敢確定這真的是那位貌似檀宗高人的青年說出來的。蘇葉子沒在乎那些望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