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晌,青年僧人才重新開口,聲音微寒:“你是……精怪化形?”蘇葉子一怔,笑著否認:“當然不,”他說著話,眼底對方的僵滯勾得他戲謔地又刻意逼近了幾分,“了了師父為何這樣說?”“你若不是精怪化形,為何要誘我犯戒?”青年僧人似乎已經慢慢平靜下來,再抬眸時,視線有些寒涼,“難道不是想吸人陽精?”蘇葉子:“……??”作者有話要說:蘇葉子:去t的吸陽精! 了了師父要跑了了僧人最近一段時間, 總是心緒難安。確切地說, 就是從收下了那唯一一個肯跟自己的俗家弟子之後。無論做何修行——誦經、禮佛、打掃、添油香, 無論在何居所——靜室、院落、廟內、寺外……新收的俗家弟子總能在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躲,躲不掉;逃, 逃不開。明知對方多半是為了自己那枚始終隨身不離的黑戒而來,他還是難以對那人生出疏遠或是厭惡的情緒。即便他每每想無視那個人——就像從前不去在意其他弟子的議論和眼神一樣,但又總是用不了多久, 就重新被牽扯了心神去。那看起來乾淨漂亮的嬌貴公子, 每一個動作、模樣都讓他覺得熟悉,甚至就連對方唇角彎起的一點弧度, 都讓他覺得親近莫名。時常不自覺地看得失了神,等他反應過來,再誦幾遍《心經》,也難平心頭盪開的漣漪。便如此刻——虛虛實實的燭火映著滿屋的微醺,青年僧人跪於蒲團上, 闔目默誦著經文。而這靜室一旁的木几上, 剛剛沐浴完的蘇葉子垂散著溼漉漉的長髮,伸出手來託著下頜, 鬆軟的袍袖委頓在手肘處, 露著這一截藕似的玉臂,在燭火下白得有些晃眼。之前幾天, 青年僧人還會淡漠平靜地指他:佛堂之內不可靠桌託顎,不可輕忽怠慢。只是在被要求親身指導之後,了了僧人就自動放棄了糾正的念頭——躲尚且來不及, 他哪裡會自己送上去。“了了師父。”輕泠的聲音打斷了默誦的經文,靠著木幾的年輕公子摸了摸溼漉漉的長髮,“你能幫我把頭髮烘乾嗎?”“……”青年僧人睜開眼,眼底無波地看向蘇葉子。“我沒有修為在身,”蘇葉子無辜地眨了眨眼,一點笑意像是點點的星芒,在他湛黑的眸子裡一閃一閃的,“要等好久,可是實在有些困了。”了了僧人重新闔了雙眼,口中經文接上斷處:“……”——若說對方沒有絲毫修為在身,他是不信的,否則怎麼可能無論自己到了何處,他都能立即跟到身邊?只不過他確實沒有發現對方露出馬腳便是了……對著青年僧人再次的無視,蘇葉子還算平靜地眨了眨眼,他正準備將視線收回來,就見眸光聚焦的地方,青年僧人手裡的檀香佛珠一滯,最終還是被收了起來。青年僧人沒什麼情緒地站起身。明明有長疤側過面頰,那五官和模樣還是讓蘇葉子覺著很是順眼,他眨著眼睫無聲地笑,看著對方從佛堂的正中,一直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青年僧人隔著一張木幾,與蘇葉子相對地盤坐下來,他伸出手,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掌看起來素淨好看,只不過在攏上那溼漉漉的長髮的前一刻,被長髮的主人叫住了——“了了師父,不用梳子嗎?”“……”頂著戒疤抬起頭來,青年僧人眉眼靜謐地望著蘇葉子。對上這人這副“隨便欺負”的模樣,蘇葉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再調侃了,他右手輕輕一握,一柄檀木梳子就出現在掌心。蘇葉子託著那木梳,伸到青年僧人面前,他則迎著對方如古井不波的視線,笑得眉眼微彎:“了了師父,能順便幫我梳理一下嗎?”“……”垂目無瀾地看著那柄檀木梳子,了了僧人的手頓在半空。青年僧人不做反應,蘇葉子也就不肯把梳子收回去,仍舊含笑瞧著對方。再次僵持了許久之後,毫不意外地,這一次妥協的仍舊是青年僧人,他伸手去那白淨的掌心拿起木梳,指腹不可避免地蹭上了對方溫涼的面板。青年僧人的身形一頓,指腹前所未有地敏感,彷彿連那人掌心的一道道紋路都熟知,一點莫名的灼熱,順著兩人相觸的地方躥回了心房裡。了了僧人往回收手的速度,比來時就快得多了。蘇葉子笑得唇角壓不住地翹起來。他都有些擔心會不會把人逗弄得太過了,再嚇跑了對方。沒想到青年僧人抓著木梳靜了片刻之後,就輕輕地給他梳理起長直的垂髮來。青年僧人的動作輕和而緩慢,真元緩緩移動,小心地烘乾了每一寸髮絲,連霧氣的溫度都壓得恰好,帶著讓人微醺的體貼。蘇葉子舒服得合上了眼,撐著下頜,沐在佛堂的燭火間,任面相有些獰然、但卻眉眼靜謐、動作溫柔的僧人,慢慢梳理過他烏黑的長髮。氣氛很好,可惜蘇葉子卻突然想到一個煞風景的問題——“你動作這麼嫻熟,以前又沒叫你做過……”他睜開眼,眸光狐疑,“莫非也給你那個什麼師父梳過?”“……”青年僧人捏著木梳的指骨驀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