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猛地一縮,目光緊緊地攥著那人裸背上隨著衣襟滑下而露出的一道皮開肉綻的鞭傷。“這是……執法殿?!”雲起拎著白袍的襟領的手用力攥成了拳,轉瞬之間兇戾無比的目光讓前面的蘇葉子都產生了一種身體要被刺穿似的錯覺。在瓷白漂亮的裸背上顯得尤為可怖的傷口看起來仍是血水新湧,只不過因為被覆蓋在傷口外面的一層無形界力遮蔽,並不能流下或是沾染衣服。雲起看得眼底都慢慢起了紅色,攥著蘇葉子衣襟的手背更是青筋綻起,還帶著壓制不住的微微顫慄。蘇葉子無奈地咕噥了一聲:“我說了不要脫上衣啊……”沉默了許久之後,雲起才聲音嘶啞地開口:“……是誰?”話音同時,他的右手垂了下去,手上黑戒流瀉成鋒銳長劍。這長劍初一定形,便劇烈地嗡鳴了一聲,劍身上有血紅的光芒一閃而過,凶煞的殺氣掠過,竟是震得這秘境裡的天地氣息都倏然靜滯了片刻。“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見雲起反應,蘇葉子難得不怒不火地倚著石壁聲音平靜,“好啊,我告訴你,是執法殿那條修出了法寶靈智的教化鞭,你去吧——若是死在執法殿裡,總算到死都算是我的徒弟呢,滿意麼?”雲起沒回答,轉身就往石道走。覺察身後氣息變動的方向,竟是真的奔著秘境外去了,蘇葉子一時氣結,指尖一道真元離體在石壁上輕輕一撥,石道的巖壁門在雲起將要踏入的前一秒砰然合上。“……師父。”雲起沉眸看著面前的石壁,像是看殺父仇人似的。蘇葉子面無表情地轉過臉來:“不許去。”“……”雲起握劍的手輕微地一頓。“收回去。”蘇葉子的視線瞥過黑劍,涼涼地再次開口。雲起沒動作,蘇葉子狹起眼瞳:“你之前說什麼了?”“……”黑劍嗡地一聲不甘心地顫鳴了一下,劍身迴轉,化為其貌不揚的戒子重新戴在了雲起手上。秘境裡重歸安靜。蘇葉子的白袍這會兒就躺在他自己的腳邊,上半身一絲不掛,同色的袍褲倒是紋絲不動地掛在腰間,勾出一段細窄的腰臀。對峙之間,難得覺著有些尷尬的蘇葉子抱臂在前,斜倚著石壁挑起了眉,然後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同樣身形僵滯的乖徒,聲音涼颼颼的:“還做麼?”“……”被鞭傷把之前的複雜情緒衝散得一乾二淨之後,雲起僵著身形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蘇葉子見雲起反應,微垂了眼簾,眼底一絲淡淡的笑意和無奈劃了過去。片刻後他重新抬眼,仍是笑意微涼:“怎麼不動呢?趁著乖徒你身體正是脆弱,為師一個不慎多戳一指頭都能送你歸了幽冥——你就像剛剛那樣壓上來,我絕對一絲一毫都不敢掙扎的。”蘇葉子往前探了探身,到雲起眼皮底下笑吟吟地望著對方,眼底冰涼一片:“真不要繼續了麼?像你說的,為師任你為所欲為呢。”雲起攥了攥拳,垂下眼簾:“我會離開寒瓊峰,回外宗去……從今而後,不會再出現在內宗,免師父厭惡心煩。”蘇葉子笑意慢慢淡去,臉上情緒終於同眼底一般冰涼,他直身站了回去,一言不發地看著雲起走到石壁旁開啟了石道的門,向外走去。蘇葉子倚在石壁上一動不動,如畫的眉眼間情緒淡淡,而他的眼底也漸漸有些許猶豫複雜的情緒浮了上來。在這秘境裡安寂了片刻,蘇葉子無奈地嘆了一聲,神識覆蓋出去,直追到寒瓊峰下飛行法器停靠的牽引之地。飛舟便浮空停在牽引之地外,御者有些疑惑地看著站在不遠處默然不語的雲起。雲起站了片刻,一道傳音符化作的黃雀向著峰上宋清羽的洞府飛去。又過了片刻,他抬起手來,掌心幾片雪花落入。只是不過轉眼,就化作了一滴微涼的水漬。始終垂著的眼簾於是掀起,雲起望著這漫山滿眼的大雪,像是冰封的面上多了一點淡淡的笑容。他抬起的掌心中多了一個半透明的玉匣子,匣子開啟,雲起俯身掬了一捧素淨的雪,封入匣中,然後抱著那隻匣子,轉身上了飛舟。飛舟的御者猶豫地看了一眼這位看起來不太正常的寒瓊峰首徒,才催發飛行法陣,飛舟於是緩緩地駛了出去。只不過這飛舟剛出去不到一半行程,御者身側的光就被遮掩了個嚴實,只投下一片影子來。御者僵著脖子哆哆嗦嗦地往飛舟外看去,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個模樣漂亮的年輕人腳踩飛劍,正似笑非笑地望著飛舟的艙內。御者有點遺憾——可惜不是看他的啊。但他還是轉向艙內始終對著那個玉匣子一言不發的男人,又提了聲音給外面御劍與飛舟同行的人做了大禮:“天鬥峰弟子例值御者,給督察長老見禮。”蘇葉子笑了笑,沒回聲,仍是看著雲起的方向。坐在艙內的雲起聞言身形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眼循著聲音望去,恰撞上蘇葉子含笑的眉眼和伸向他的手。然後雲起聽見蘇葉子對著他呆愣的模樣輕輕地笑了一聲:“乖徒,恐高麼?”作者有話要說:檀宗人民會永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