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鐵啪嗒啪嗒地敲著路面,細碎的聲音融進了周圍的喧囂,而車內的安寂,恍若另一個世界。她從上了車便一直安靜地坐在那兒,人前人後都少見的那種安靜,靜得一旁的葛老膽戰心驚。估摸著老人家心臟不好,靜了半路之後,洛天沁終於淡淡地開了口:“早知道這馬車這麼個速度才趕得及,我合該今天早上就走,您說是不是?”葛老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車裡的溫度似乎都降下來了,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敢開口。他知道這位主子只有在那人面前才正常點,那人不在的時候比六月份的天還喜怒無常。“葛老,你說你聰明麼?”“……?”“那你說我對他夠好麼?”“…………?”“我覺得你挺聰明的,不然這次來這兒也不會就挑了你一個跟著,”她邊說著話便開始玩手指,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那也許錯在您老眼神不好,看不出來他在我這兒什麼分量?不然,怎麼一牽扯到他的事兒,您就跟我找不痛快呢?”“……”繞了半天還是到這兒了,開不開口都是罪,秉著言多必失的原則,葛老還是把那些義正詞嚴給嚥了回去。“喲,您這是跟我玩消極抵抗?”她抬了眸子去看這位可憐的老人家。“……”可憐的老人家覺得自己腿肚子都開始打轉了。“我喜歡聰明人,也喜歡本分人,您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是個什麼性子您應該很清楚。”她把微冷的目光從老人家身上移開,“我討厭死板教條的愚忠之人,聰明本分知進退,在我身邊才能做得長久——為山九仞,如今就剩這一簣土石,想來您老也不願在這個關頭被我體您年事已高送回閩南去——我替您考慮,您也替我考慮,待到我榮登正統,他必將是我皇夫的不二人選——這樣說來,您也算是替自己考慮不是?”這一番話輕輕巧巧地撂下來,葛老卻已是一身的汗。話說到這地步上,不代表著這位主子有多信任他,這是把他不該聽的皇室秘辛擺在明面上,直晃晃得像把刀子懸在他頭頂。聰明本分知進退,她的意思清楚明白——不管這麼些年是功勞是苦勞,他都沒資格倚老賣老。想到這兒葛老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衝著洛天沁福了一禮:“小人愚鈍,多謝公子教誨。”洛天沁懶懶地擺了擺手,就把馬車上的簾子撩起來掛在一旁的小鉤子上,一雙眸子,一點淚痣,靜謐得像個溫婉女子,涼涼地望著馬車外喧囂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