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時辰尚早,縱然是京城中聞名遐邇的繁華道,也只是開了寥寥那麼幾家鋪子。六絕樓中,一樓已經有了幾位喜好安靜的文人雅客,手中捧著一杯香茗,半合著眼睛,享受著樓中雪梅屏風後傳來的琴聲。今日的琴曲是樓中有名的梅美人彈的,相較來說,梅美人的琴聲斷然不負六絕樓的“琴絕”之名,同時她也是王慶最喜歡的一位美人,所以,當王慶被打斷而不得不從那仙樂般的琴聲中回神時,他心中的煩擾可想而知。王慶抬頭望見那一身素袍時,本用來說服自己的服務準則也被扔到了天邊——他見慣了這種窮秀才,拿著那不多的銀兩,能進六絕樓的門也就不錯了,還想著上二樓——做夢呢吧?來人確是一身白色的素袍,除了難以注意到的衣袍尾角有金線勾過邊之外,身上連塊佩玉束腰也不見,流雲似的墨色長髮被一根淡金色的帶子紮在了腦後,一直垂下來過了腰,再配上那張看起來再平凡不過的面龐,著實不像什麼萬貫纏腰的樣子。對於王慶臉上不加掩飾的不耐,那人像是未曾看見,微微勾了唇角,笑容謙和溫涼:“這位管事,可否將我引上二樓去?”王慶著實愣了一下,到不為別的,只是那人笑起來時那眉眼,說話時那聲音,恍惚間給他些異常舒服的感覺,似乎增一分減一分都是遜色;尤其是望過來的那雙眸子,像是映了這萬千世界,卻又只是讓這三千繁華流淌而過,不留下分毫痕跡,連那並不出色的臉龐,都因為那一笑顯得風華滿室。待回神時,王慶忍不住唾棄自己,這是被這雅俗之境迷了心智不成,不過一個文人爾爾,便是身世再好,也不該賺得他這番丟神兒才是。他清了清嗓子,衝著來人福了福身:“不知這位客官,是否備上了上二樓所需的憑證?”他自己都未注意到,於情不自禁中,他的態度在那人面前變得很是卑遜。也沒見來人怎麼動作,那白皙如玉,骨節分明而漂亮的手便遞到了他面前——空空如也。便是再好的耐性也經不得這般摧殘,王慶心中很是惱火——這是炫耀你有一雙好看的手不成?可是它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呀?只是下一秒,王慶就噎在了那裡,他看見了一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的東西。那是一個玉扳指,與其他大塊的珍貴玉種不同,那隻玉扳指上雕了一彎月,那彎月是凸出浮雕於整隻玉扳指上的,除去那彎月為奇異的淡藍色外,整隻扳指都是瑩潤的玉色。兩相對比,就彷彿那彎月在那人手指上閃著淡藍色的光芒。這玉扳指太熟悉,曾經有人在他的眼前一筆一刃地臨摹著刻下它的每一道紋路。他不會忘記七年前,他脫離預備役正式成為竹影一員,並且被安排到七絕樓裡時,他的教官告訴他的話——“你們也許會就這樣碌碌無為地過一生,並且我保證,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到你們死,也沒有人會知道你們不是販夫走卒,不是僕從雜役,不會知道你們曾經歷過怎樣的血雨腥風和九死一生。但若是有一天,有人戴著這樣一個彎月扳指,而你們有幸遇見了他,那麼從那日起,你們的命,就是他一個人的。他,會帶你們重新回到,屬於你們的世界裡。”這麼多年來,雖然他已經漸漸對那個所謂的主人不抱希望,但這句話就像刻進他的骨子裡,終其一生不敢相忘。而如今,似乎他等到了。王慶眼睛裡的那雙瞳仁不再顫慄,反而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目光,他再沒有看來人一眼,卻以一種卑躬屈膝的姿態,為那人引上二樓。一樓中睜著眼睛的幾人似有所覺,不甚明白地看向王慶走上二樓的、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茫然間,他們像是看見路邊的無主野草倏然挺直脊樑,如同出鞘必見血的利刃,帶著一種近乎冰冷的氣息直指雲霄。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作者有話要說:明日兩更~☆、鬼畜男主腫麼破(一更)穿著素白袍子的公子隨著王慶上到了二樓,此時二樓除去隨侍不見旁人,王慶站到了一旁,安靜地等著那人的吩咐。那人視線隨意地掃過望過來的隨侍們,嘴角依舊是那抹謙和笑意,他收回了視線後,聲音醇和而平靜,就像是在與朋友閒聊一般自然得體:“你們都去一樓吧,今日六絕樓一層以上不對外開放,若有人問起,便說是在做修葺。”說著話,那人抬起了手,寬葉袖子順著指尖一路滑下去,露出那隻玉扳指。所有人身子一震,眼睛裡流露出種種情緒,但一秒鐘之後,就再沒有人多說一個字多作分毫情緒,皆是低了頭下樓去。王慶正要轉身,便聽得身側那溫和得讓人生不出哪怕一絲疏離之感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顯然是對著他一人所說的——“半個時辰後,會有一位公子來找我,你將他引上六樓去。”這話音傳來時,那人的身影已經上了二樓的木梯,像是想起了什麼,那人的腳步頓了頓,輕笑著轉臉望下來,不帶半點居高臨下的氣勢,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