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也沒說讓她起來,自顧自品茶。茶過兩盞,謝禧估摸著也喝夠了,該收拾自己了。
果不其然,謝太后茶水飲完好像剛才看見下面跪著個大活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
“你倒是乖覺,我話未出口,跪得倒是爽利。”
謝禧垂首不敢應答。
謝太后略帶疑問的語氣傳來,“說到底,我自問從進宮伊始,對你,對你姐姐都算不上差。怎麼,你們每次見我,都像是老鼠見貓,戰戰兢兢。”
謝禧沉默一瞬,答道,“姑母威儀,謝禧不敢冒犯。”
謝太后明顯沒信,她緩緩走至謝禧身前,俯身。
“你是怕我,還是陛下。”
謝禧垂下眼簾,似在認真想著回話,良久,緩緩的笑了。
“您跟陛下,於我而言,並無區別。”
“您是謝氏的參天大樹,沒有謝氏,您仍是一國太后,天子養母。受萬民崇敬,朝臣擁戴。”
“謝氏無您,便沒有如今華蓋滿平城,亦沒有父親門生遍朝野。謝氏望族之基,自您而起。”
謝太后起身,“我還以為你會跟外面那些百姓一般,認為我是仳雞司晨,女主亂國。”
謝禧苦笑一聲:“此言錐心,朝臣可說,天家正統仍在,名正言順。百姓可說,陛下天命所歸,民心所向。”
“唯我不可,謝氏不可。”
“可陛下……”
聲音低了下去。
“陛下雄才大略,阿禧雖與陛下相處時日不多,亦可於點滴中得見陛下來日,必定名垂青史,萬世盛讚。”
“陛下,是一位天生的帝王,這一切固然是陛下天資聰穎,也離不開姑母日夜教導。”
謝禧頓了一瞬,重複了一句:“陛下,是一位天生的帝王。”
古往今來,史書之上,沒有哪一位合格的帝王會為女色所迷,有寵無愛,才是常情。
謝太后想用謝禧來換取陛下的讓步,不是毫無可能,而是絕無可能。
謝太后注視著跪著的謝禧,她的侄女,比她想象中更漂亮 ,也更聰明。看得出來,長兄把她教的很好。
不過她不單是謝禧的姑母,也是當朝太后。一個侄女長得如何,性情如何並不重要。她有很多侄女,不用多聰慧,能用即可。
“謝禧,你高看了自己。”
謝禧抬起頭,應答:“是,阿禧愚鈍,不能為姑母解憂。”
聲音低迴婉轉,眉眼楚楚,雪膚花貌。謝太后不合時宜地想,怪不得長兄如此喜歡她母親,如此容貌,瞧著是招人憐愛。
她見過常姨娘一面,那是在長公主去世一年之後,謝江離想抬舉常姨娘,將她扶正是萬萬不可,這是打皇室的臉面。便帶她進宮見了謝太后,討些封賞。
當時她見了常氏便覺是個難見的美人,雖是漁女出身,但行事不卑不亢,性子卻沒被平城的浮華磨平,冷不丁硌你一下,是個逗趣解悶的人。
她用手描繪謝禧精緻的眉眼,說:“你與你姐姐非一母所生,可你們二人相貌卻無端有些相似。”
說起姐姐,謝禧臉上便帶了笑,“世人常說夫妻相處久了,兩人不同的外貌會變得相似,稱之為夫妻相。我與姐姐從出生伊始形影不離至今十一五載,有幾分相似也是尋常。”
“你如此心心念念你的姐姐,可曾想過一入宮門深似海,有朝一日為了恩寵,姐妹反目,相見陌路。”
謝禧表情有些奇怪,似是不能理解:“姐妹反目,為了陛下?”
僅僅只是為了陛下?
“好吧,當我沒問”,謝太后顯然高估了陛下的分量,“一個男人而已,是不配梗在你們姐妹之中。即使他是一國天子,怕也是比不過你姐姐一根頭髮。”
“姑母找我來此,是想讓我明白,身在漩渦中心,一味明哲保身並不可取。我跟姐姐以為可以繼續在謝氏的生活,可陛下,位份,榮耀,恩寵,這些東西,終有一日會導致我和姐姐分道揚鑣,姐妹成仇。”
謝太后回到座位,居高臨下,“之前是, 不過……”
“人心可貴。”
她於先皇駕崩之際攜幼帝登臨朝堂,在朝堂沉浮近十載,知道朝臣衷心不妨礙有二心,於國有利於百姓有利不如於官員有利。再有雄心抱負的官員經過官場的磋磨都會變得圓滑世故,青衿之志不復在。
人心可貴,人心也易變。
她這一生見過太多以命相托的摯友為了利益反目成仇,也見慣了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