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出去,因為他又聽到了陳夏生的聲音。順著那邊向裡面看,只見許多半裸著的男子都蹲在地上,一手拿著饅頭,另一隻手舉著鐵盆,裡面還裝著好幾個饅頭。男人們痛快的吃飯,喝水,聊天,這時候,沈天鬱就聽不到陳夏生的聲音了。一個胖胖的男人粗著嗓子問:“哎,小孩兒,幹什麼來了?”沈天鬱四處巡視,又朝他那邊看,道:“你知道陳夏生在哪裡嗎?”胖胖的男人一口咬下半個饅頭,隨手指了一個地方。於是沈天鬱就看到陳夏生了。陳夏生又長高了,特別黑。那種黑根本不是被曬出來的黑,因為黑的不均勻。沈天鬱一眼就看出來,陳夏生身上有好多煤粉,不僅是身上,連後脖子上都是。陳夏生蹲在臺階上,背對著他和別人說話。從沈天鬱這個方向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他和別的人都一樣,裸著上身,陳夏生的後背上有汗,混合著黑色的煤粉,泥濘的流到後脊那裡。他轉著頭聽旁邊一個老頭說話,很認真,時不時拿起饅頭咬一口,擦一擦自己額頭上的汗。那個胖胖的男子看沈天鬱站在那裡不動彈,就扯著嗓子喊:“陳夏生,有人找你。”“哎,”陳夏生應了一聲,把碗放到地上,站起身來,問,“誰——啊……”陳夏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沈天鬱。他眼睛裡全是那個高挑的少年,旁邊的一切彷彿都噤聲了,他低頭看到少年瘦長的腿慢慢向前邁,似乎是想往自己這邊靠近。陳夏生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裡擠,擠得他頭暈眼花,臉都熱了。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臉肯定很紅。陳夏生興奮的想咆哮,這是他弟弟,他喜歡的人,那人來找他了,自己可以和他回家了。陳夏生激動地想向前走,可是突然頓了頓。他想起自己身上很髒,臉上都是煤渣,肯定髒的要命。沈天鬱衣服那麼幹淨,還是不要被弄髒了的好。可是陳夏生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著想要面前的人。他難過的眼睛都熱了,似乎下一秒就會痛哭出聲。沈天鬱緩緩向他那邊走近,然後越走越快,幾步就站到了陳夏生面前。他看到陳夏生遲疑著向後退了一步,似乎和沈天鬱有些生疏。沈天鬱拉住他的手臂,狠狠往自己這邊一拽,陳夏生赤裸流汗的上半身就被沈天鬱摟在了懷裡。陳夏生整個人都僵硬了。他本來想張口說話,後來才發現自己嘴裡還含著半個饅頭。陳夏生慌忙嚼了兩口,使勁往下嚥,差點被自己噎死。他梗著脖子說:“花芽,哥身上太髒了,你——”“閉嘴。”沈天鬱閉上眼睛,手都有點抖,他把臉深深埋到陳夏生的肩窩裡,果不其然也蹭了自己一臉煤渣。他聞著陳夏生身上糟糕的汗味兒,半天,咬牙問:“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不是說在二舅的服裝廠打工——你怎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啊?!”沈天鬱一直都是那種安安靜靜的性格,什麼時候這麼大聲的吼過陳夏生?陳夏生手忙腳亂了一陣,半晌深深吸了口氣,也摟住了沈天鬱。陳夏生微微顫抖,嘴唇對著沈天鬱的耳朵不停磨蹭,聲音都是沙啞的,一直說:“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沈天鬱忍著沒笑,對著陳夏生的後背拍了拍,怒道:“滾蛋,想我你不回來?嗯?”陳夏生緊緊摟住沈天鬱的脖子,小聲道:“回家我再和你說。我都和你說……”旁邊的男人都被他們兩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但是都是性格大大咧咧的人,過了一會兒,在陳夏生旁邊坐著的老頭就站起來,用菸斗點了點陳夏生的後背,說:“狗蛋,這人是誰啊?”陳夏生才反映過來,慢慢鬆開沈天鬱,卻又拉住他的手,道:“這是我弟,來找我的。”老人顯然和陳夏生感情很好,開玩笑也不留情面,笑呵呵地說:“哎呦,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媳婦兒呢。摟那麼緊,怕被人搶了去?”陳夏生臉‘噌’的就紅了,結結巴巴道:“李大爺,你你你說、說什麼呢……”沈天鬱倒是大方的笑了笑,沒出聲,只問陳夏生:“你什麼時候下班?”陳夏生道:“再等一會兒。這剛十二點。我下午四點就能走了……”他抿了抿唇,也在掙扎,突然對旁邊那個李大爺說:“哎,您要不下午幫我請個假?反正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先走行麼?”“去吧。”老人隨手揮了揮,笑眯眯地打量沈天鬱。“你今天最後一天來了吧?明天早上再過來一趟,跟上邊的人說一聲,以後就不用過來了。”陳夏生應著,牽住沈天鬱的手把他從食堂帶出去。問他餓不餓,吃沒吃飯。他本來是裸著上身的,後來明顯有些不好意思了,走路的時候都是駝背的。他對沈天鬱說:“我先洗個澡,身上太髒了,換身衣服再回家。”“這兒有洗澡的地方嗎?”“嗯,”陳夏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等我。”“行。”沈天鬱跟在陳夏生後面,摸了摸他汗溼的後背,問,“你在這裡幹什麼?怎麼弄得這麼髒?”沈天鬱的手指乾燥冰涼,摸在陳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