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感激地看了看女伴,但面容有些尷尬,畢竟這話說得太強詞奪理。婦人偶爾也有過這種想法,可絕不會像女伴那樣,真的說出口。眼看邢家人各個目露兇光,婦人也不怕了,她道:“這麼多年沒有聯絡,崇善一死就黏上。小子,你是來拿錢的吧?”邢應苔氣得胸口都要炸了,他張口道:“崇善的錢我一分也不——”話沒說出口,一直沉默地站在邢應苔身後的弟弟邢春霖就一把捂住他的嘴,把渾身顫抖的哥哥拉到一邊。邢應苔的弟弟比邢應苔小了好幾歲,個頭矮了不少,所以他微微踮起腳,用的力量有些大。一拉之下邢應苔幾乎仰面摔倒。邢家父母沒看邢應苔,而是繼續面紅耳赤地和婦人與女子理論。是了,邢家人來這裡就是為了崇善的遺產,誰能讓邢應苔把那句話說出口?邢應苔拽開弟弟的手,他深吸一口氣,背後頂著各種各樣的目光,轉身離開這裡。邢應苔走到後門,穿過人群時,他儘量低著頭。他的後背像火燒一樣,那是一種自己熟悉的感覺。被指指點點,被肆意談論。邢應苔不在乎。他大步向前走,腳上的鞋子被雨水沾溼,他也沒有停下來。一隻毛色斑駁的野貓躲在崇善的花園裡休息,它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聽到有人走過來,微微豎起耳朵。在見到眼前高高瘦瘦的黑髮青年時,奇怪的是,那隻貓明顯做出愣了的動作。隨後它猛地睜大眼睛,‘蹭’的一下跳起來,一邊張口叫喚,一邊迅速朝邢應苔那邊跑去。邢應苔低著頭,聽到身後淒厲的貓叫。他並沒有停下,好像有急事一般,走路快得不可思議。那貓更大聲地叫了起來,四爪離地,疾奔的動作讓人覺得可憐。那是一隻幼年的小貓,恐怕只有邢應苔的手掌大,毛髮稀疏,看起來十分醜陋。邢應苔怕踹到它,向前的動作一停。在他停頓的時候,那貓蹲在地上,小聲叫了一下。邢應苔發現這貓一直在朝自己霎眼,過了一會兒,它站起身,用脖子蹭了蹭邢應苔的腳踝。下雨天,小貓的身子溼漉漉的,把邢應苔的襪子弄得更糟。那貓蹭著邢應苔,豎起的尾巴忽而捲曲,纏住青年的鞋帶。少見這樣親人的流浪貓,可對邢應苔來說也不算什麼。他彎下腰,用手撥弄一下,輕而易舉地將小貓放到一邊。就是這一低頭的功夫,邢應苔突然一陣頭昏腦漲,有溫熱的液體流到上唇。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鮮紅的鼻血。邢應苔也沒在意,他用手背迅速一擦,就站起身,繼續向前走,找有車站的地方。邢應苔身後瘦瘦小小的野貓支起腿,看著男人的背影,不顧一切地繼續向前狂奔。可它那麼小,一隻貓,怎麼能追人呢?空氣潮溼,連陽光都好像帶著霧水。邢應苔想,崇善他以前,對自己真的是很好的。第二天是星期六。邢應苔上了大學後越發獨立,既不要父母幫忙付學費,也不要家裡一分補貼。所以每週的休息日他都要去兼職。因為邢應苔的任務是教高三學生英語,不想在這麼要緊的關頭耽誤他們,所以不好請假。他知道今天是崇善下葬的日子,但也知道就算想去也沒人讓他去,也沒有必要了。邢應苔站在講臺上,翻開講義迅速掃過,等待上課鈴打響。臺下十七八歲的學生嬉笑打鬧,有一個高個子的女生開口喊道:“英臺,你臉怎麼一點血色都沒有?”邢應苔眼神溫和,勾了勾嘴角,也沒說話。“英臺,是不是生病了?”“英臺,你又瘦了。”“英臺……”其實一開始見到邢應苔,學生們還是很怕他的,覺得邢應苔是那種嚴厲且不近人情的老師,著實過了一段戰戰兢兢的日子。那段時候邢應苔的課上沒人敢亂說話。但後來有幾位學生無意犯了錯誤,本以為邢應苔會厲聲斥責,可實際上邢應苔只是看了犯錯的學生一眼,沒嚴厲追究。時間長了,學生們就發現,邢應苔看上去正直漠然,實際上心腸很好,無論是綽號,還是調侃的話語,學生們確定講臺上的青年絕對不會生氣。上課鈴響了,邢應苔開啟麥克風,開始今天的課程。“真的是一句廢話都不說啊……”高個子的女孩低下頭,心裡默默想,什麼時候能聽英臺開句玩笑?不過就算邢應苔這樣不夠風趣,仍舊多得是學生迷戀他過硬的知識水平,和縝密的思維邏輯。講了一整天的課,邢應苔嗓子又啞了。回到宿舍,他看見陳半肖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道:【今晚不回來,別給我打電話。】邢應苔看了一眼,把紙條扔到垃圾箱。到了晚飯時間,他拆了兩盒泡麵,坐在沙發上吃。進入梅雨季後,幾乎整天都在下雨。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耳邊盡是窗外細密的雨聲。邢應苔覺得有些寂寞,因此他開啟電視,調到最大聲。儘管電視聲音震耳欲聾,可邢應苔什麼都沒聽進去,他機械地吃著泡麵,突然聽到了一聲聲尖銳淒厲的哭喊。“嗷嗚……嗷嗚”的,像是小孩在樓道里大喊,邢應苔一愣,關上電視。他想,這是誰家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