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肖收起笑臉,一邊吃橘子,一邊嘆了口氣。他說:“阿青,我和你……”裘祺青一動不動,但眼睛沒看陳半肖。不過繃緊的後頸顯示出他此刻的緊張。陳半肖勾起嘴角,一邊說話,一邊悄悄摸口袋裡一根紅色的線,他道:“你我之間真是一言難盡。我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女人的,你也知道我高中就追荀欣,和你認識也是因為追她追不到——咦?阿青,我還沒說完,你走什麼?”裘祺青頭也不回:“我出去抽根菸,待會回來。”陳半肖大惑不解,把紅線收回去,心想他為什麼不聽自己說完?難道……陳半肖心臟砰砰直跳,難道他知道自己要開口說跟他交往,這是在不好意思嗎?想到這裡,陳半肖仰天大笑,然而頭還沒抬起來就痛得彎下腰,不由又罵了幾句,想,最近真是……格外倒黴。邢應苔那晚病得要死要活,把崇善嚇得夠嗆。然而年輕人,畢竟身體好。兩天後邢應苔準備出院,邢家三人又跑過來,要親自接他。邢應苔事先還不知道,等父母推開病房的門了,才手忙腳亂地把被子拆開,一把罩住躲在床上的崇善。邢媽媽一時間沒發現不對的,她接過邢應苔手上的包,說:“走吧。”邢應苔不想讓母親幫自己提行李,正要去搶,就聽邢爸爸說:“老大,怎麼不把被子疊起來?別給醫生添麻煩。”說著,就去捏邢應苔床上的被子。邢應苔一驚,不去管自己的行李,轉而去搶父親的被子,頓了頓,他沉聲道:“我自己來。”邢爸爸說:“疊個被子,也不費事。”“不,爸你先下去,我一會兒就下樓。”邢春霖說:“那怎麼行,當然要等你啊,哥。”邢應苔張張口,額頭上冒了一滴汗。就在這時,邢爸爸已經掀開病床上厚重的棉被,露出裡面裹著的東西。只聽得母親‘哎呀’一聲。邢應苔睜大眼睛,心跳加速,他無可奈何,背過身去,不知父母會不會被嚇到。不過想象中山崩地裂的情況沒有發生,邢媽媽叫了一聲後,有點抱怨地說:“老大,你怎麼把它也帶過來了?”聲音很平靜。邢應苔一怔,轉過身。這一看,邢應苔頓時皺起眉,整個人像是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這種感覺和律師通知他崇善已經去世時差不多。原來邢媽媽並沒有在被子底下看見崇善,而是見到一隻身上只長出一層細細絨毛的花貓。那花貓眼睛黃澄澄的,瞳孔細若玄針,頭小身肥。它別過頭,膽小的樣子,似乎有點怕見到邢應苔。邢媽媽伸手把它抱起來,順勢放到邢應苔懷裡,壓低聲音說:“快回家吧,別讓人看見。”邢應苔手臂僵硬,抱著那隻他再熟悉不過的胖貓,一時間無話可說,只能呆呆地看著招財的眼睛。招財,或者說崇善,叫了一聲,突然把腦袋鑽到邢應苔懷裡,尾巴緊緊纏住他的手臂,一副死也不放手的模樣。一直等父母把他送回家,邢應苔都沒反應過來。送走家人後,邢應苔坐在沙發上,兩手交叉,定定看著蹲坐在地板上,低頭耷尾的貓。房間裡一時寂靜無聲。邢應苔一邊思考一邊在等崇善自己解釋。他有些慶幸自己在春節後不再和陳半肖一起合租,否則肯定沒有恰當的空間面對。招財一直低著頭,也不叫,總愛亂動的尾巴緊緊貼在身側,顯得格外乖巧。邢應苔看到它低頭時脖子上有幾道尚未癒合的血痕,頓了頓,開口說:“崇善……”那貓嗷的一聲,慢慢抬起頭。邢應苔點點頭,道:“你真厲害。”那貓迅速站起身,邁著小步要往邢應苔腳邊蹭。邢應苔在它靠近時就用手去擋,結果沒擋住。招財拼命一樣往邢應苔身上爬,呼吸急促,叫喚的聲音很大。邢應苔本想去拽它的脖子,想到什麼,沒動手。他拽著招財的前腿,把它往門外拖。招財開始嘶吼,發出慘烈的叫聲,可沒有用力掙扎,似乎是怕伸出爪子傷到邢應苔。年輕男子力量極大,招財像是死狗一樣被拖到門邊。眼看就要被仍出門去,招財無計可施,只好用後爪抓住地板。邢應苔拖不動,低頭看,只見那貓愁眉苦臉,它見邢應苔看過來,登時一陣鬼哭狼嚎。邢應苔鬆開手,冷聲道:“你怎麼不變回來?”變回來是傻瓜。感覺到前爪被鬆開,招財猛地從地上彈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沙發後面的縫裡鑽去。想想招財的身體還小時,也能在沙發縫裡躲著。可現在已經是快二十斤的胖貓,猛衝過去後肩膀被卡住,用力擠也擠不進去,急得坐在縫前大喊。“……”邢應苔說:“你別裝了。”招財背對著邢應苔,又向前鑽鑽,被卡住後,回頭委屈地看著他,似乎在說,我沒裝啊。邢應苔頓了頓,很難理解招財此時的動作,他低頭看著那雙黃澄澄的眼睛,指著門口,說:“滾出去。”“嗷嗷。”一條剃得還沒長出多少毛的尾巴裹住前爪,招財低下頭,偏著身,‘咚’的一聲,緩緩躺在地上。“……”在邢應苔冷漠的眼神注視下,那胖貓前爪疊起,慢悠悠地在地板上滾了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