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他們坐的是四人的小桌,兩個位置面面相對。竇爭和小野坐在一邊。孩子太小,還不會用筷子,手裡舉著個勺,晃動時能把湯灌到脖子裡,竇爭眼疾手快地過來搶救,但並沒提出喂小野吃的要求,看起來這個爸爸是隨便兒子胡來。竇爭對顧慨棠的生活很有興趣,整個用餐過程就是他問顧慨棠答。顧慨棠吃飯時並不喜歡說太多話,但竇爭一點都沒有冷場的自覺,顧慨棠都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話要說。顧慨棠總是被竇爭問自己的事情,心裡有些不痛快,他看著竇爭一個人照顧兒子這麼熟練,冷颼颼地問了句:“孩子媽媽呢?”竇爭很明顯的頓了一下,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臉和脖子都變得通紅。他說:“嗯……離婚了。”顧慨棠本身是學法律的,就很奇怪為什麼法院會把這麼小的孩子判給父親,更何況竇爭經濟條件不好至此。他也想像竇爭那樣追根問底地詢問,可這種不懷好意的問題,讓顧慨棠來說,真的是有些艱難。顧慨棠便不說話了。聽顧慨棠說到媽媽時,小野突然張口要說些什麼,被竇爭用紙巾捂住了嘴巴。晚飯後,散步回家。竇爭領著小野跟在顧慨棠身後,一路上他問道:“住在叔父家好不好?”小野點點頭,很乾脆地說:“好。”“叔父家房子很大,對不對?”“對。”顧慨棠聽竇爭這麼稱呼自己,覺得非常不適應。叔叔就叔叔,為什麼還是叔父?北京這邊可沒有這麼叫的風俗習慣。大概是竇爭老家有這種叫法吧。竇爭拉著小野,在後面慢慢走。顧慨棠一個人在前面走得很快,那時候也沒想過要等等竇爭,沒想過他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疲憊的情況下需不需要幫忙抱抱小野。說實話,顧慨棠有些煩竇爭。如果是其他人,多追問兩句顧慨棠生活上的事情,他不會不耐煩,因為顧慨棠是個很有耐性的人。換成是竇爭,顧慨棠就懶得說話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印象不好,很可能是因為 竇爭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麼震了一樣,讓他狠狠打了個寒顫,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明珠小區景色優美,環境宜人,是一所高檔的住宅小區。因為周圍交通方便,有密集的公交線,地理位置非常好,可以說是寸土寸金。顧慨棠名下的這套公寓位於十樓,採光充足,三室兩廳,面積有二百多平米。顧慨棠的家裡說不上是特別富有。父母都是文職人員,妹妹在事業單位工作,沒有家人患有嚴重而治療昂貴的疾病。所以這是一箇中等收入的小康家庭。靠他們的工資,別說在這裡買套這麼大的房子,就算是買一半面積估計也要還不少年的錢。可這套房並沒有貸款。因為這是當初拆遷時給的補償。顧慨棠走得快,沒過一會兒竇爭就發現可能要追不上。他連忙抱起小野,大步向前追。剛剛吃飯時冷氣足還沒發現,現在到了密閉的電梯裡,門一關上,顧慨棠就聞到了竇爭身上的味道。任顧慨棠教養多好,想到了今天的種種,都忍不住勸道:“舅舅,你……,回家後要好好洗澡。”顧慨棠想起今早竇爭罵人家‘關你屁事’的流氓言辭,有些擔心竇爭惱羞成怒會對他動手。像是竇爭這樣的混子,什麼事情幹不出來?不過也許是竇爭也明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鏡子一樣反光的電梯讓顧慨棠清晰地看到竇爭低下頭後,臉一直紅到脖子根,也一聲沒吭。他只是緊緊摟住懷裡的小野。因為被顧慨棠說了,回家後竇爭沒整理東西,直接從行李袋裡找出兩件衣服,就想洗澡。一般男人都沒有女人那麼幹淨,尤其是竇爭在沒空調的火車裡呆了那麼長時間,沒有條件洗澡。顧慨棠要說教,也應該等他先安頓好。在竇爭沒有條件的情況下,這種看似善意的勸導,其實更像是指責。日後顧慨棠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有些故意針對竇爭的成分在裡面。竇爭把小野抱到浴室洗澡。顧慨棠就在外面看書,過了大約五分鐘,他聽到浴室開門的聲音,只見竇爭渾身溼透,光溜溜的探出個身子,粗著嗓子問:“……怎麼開熱水啊?”“……”顧慨棠從沙發上站起身,放下書往浴室走。竇爭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轉過身,等顧慨棠走進浴室時,竇爭已經套了件上衣。他沒擦身子,所以衣服都給弄溼了,緊緊地繃在竇爭的胸口處,肌肉線條一覽無餘。顧慨棠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穿上衣,而不是抓緊時間穿條內褲。顧慨棠也不問,只抬起手指,他看了看被竇爭父子弄得一團糟的浴室,好脾氣得沒說什麼,顧慨棠指了指開關,說:“……扳這個,是開關。熱水要向下按,向左轉。”將所有功能基本說清,顧慨棠又低聲重複了幾句,聽竇爭沒有再詢問,等了一會兒,他便從浴室離開。聽著關門聲,竇爭光著腳站在原地,眼神有些複雜地凝視著浴室的門。直到坐在浴缸裡的小野喊著:“爸爸。”竇爭才反應過來,他應了一聲,開啟開關後,仍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