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慨棠看著站在自己兩腿中間的小野,說:“沒有。他……一會兒就回來,你不要擔心。”然而顧慨棠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竇爭的種種表現和想法都是他無法預料的。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才會‘有話和顧慨棠說’?顧慨棠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坐在床邊,花了一個多小時,等小野睡著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顧慨棠不知道竇爭去了哪裡。他開啟窗戶,聽到外面磅礴的雨聲,雖然有些擔心,可又想,竇爭是個成年人,無論要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但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顧慨棠喚醒電腦,開始做ppt,然而做了一個小時,他也只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字,根本無法靜下心來。顧慨棠看著電腦發呆,思路全都被外面的雨聲吸引了。十二點,竇爭沒有回來。顧慨棠關了電腦,關上燈,躺在床上。 被子底下,竇爭什麼都沒穿。顧慨棠看看在地上的衣服,心想果然是這樣。 直到早上,竇爭都沒有回家。顧慨棠面無表情的站在洗漱間刷牙。他的下唇被咬破了,是個明顯的牙印,周圍泛著青紫,經過一晚上的自我修復,已經開始結痂,最起碼碰到牙膏也不覺得很痛。顧慨棠叫醒了小野。他不知道竇爭什麼時候回來,於是打算自己送小野去學校。他六點鐘就要出門,小野模模糊糊的不想起來,把頭貼在顧慨棠的脖子上,呼吸勻稱,困得在他懷裡又睡著了。顧慨棠沒辦法,一邊替小野穿衣服,一邊輕聲說:“……今天我送你去上學。”小野揉揉眼睛,問:“爸爸呢?”“……”顧慨棠不知道怎麼回答。小野突然就明白了,他仰著頭,張大嘴,一開始都沒有聲音,像是被噎住了一樣,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嚎啕大哭。顧慨棠連忙說:“你不要哭,我帶你去找他,好嗎?”小野的眼淚還懸在臉上,哽咽著,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顧慨棠去哪裡找竇爭啊?他打算先去修車廠看看。可這樣的話就是去顧慨棠學校的路,和小野的幼兒園方向不同。難道把他帶到學校去?顧慨棠無語的牽著小野的手,心想順其自然吧。結果他一開啟門,就看見竇爭坐在樓道的臺階上,歪著頭靠在扶手上,好像睡著了的樣子。小野‘啊’的一聲,鬆開顧慨棠的手,跑到竇爭身邊,喚道:“爸爸,你怎麼在這裡睡啊?”竇爭睜開眼,看到小野後,身體頓了頓,他摸著兒子的頭,說:“——我送你去上學。”小野點點頭,他拉住竇爭的手,‘咦’的一聲,又去摸竇爭的衣服,問:“爸爸,你的衣服怎麼是溼的?”顧慨棠沉默著。他想竇爭應該是忘帶鑰匙了,才被鎖在門外。如果顧慨棠有心要去找他,說不定一開門就能找到對方。然而顧慨棠沒有。顧慨棠像平常一樣,對竇爭說:“……你回來了,怎麼不敲門?”竇爭低著頭,他全身都被雨水浸透,冷得全身顫抖。他雙拳握緊,復而放鬆,竇爭也用平常的語調說:“……太晚了。沒關係,那什麼,我先去送小野。”他的聲音因為寒冷而顫慄,顧慨棠一怔,就看竇爭用力抹了抹臉,牽起小野的手就要往外走。顧慨棠上前一擋。他不知道竇爭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可看他臉色蒼白至此,顧慨棠說:“……你去休息吧。我送小野。”竇爭搖搖頭。只是這樣輕微的晃動,世界都好像是扭曲了一樣。他用力眨了下眼,說:“還是我去。你上課要遲到了。”顧慨棠微微皺眉。遲到什麼的確實有些麻煩,他們研究生班只有五名學生,缺了一位是很顯眼的。不過顧慨棠看出竇爭現在很不舒服,他用強調的語氣說:“你留在家裡。我去。”竇爭抬眼看著顧慨棠,艱難的笑了笑,然後乾脆得鬆開手:“行,那麻煩你了。”顧慨棠和小野一起坐公交車。在路上,小野有些擔心地說:“叔父,爸爸好像生病了。”顧慨棠沒說話。小野解釋著:“他的衣服都是溼的。爸爸是淋雨了嗎?”顧慨棠嘆了口氣,說:“嗯。我知道,我會回家看他的。”小野抓住顧慨棠的衣襬,想說什麼話,但忍住了。顧慨棠對自己的本性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什麼純粹的好人,甚至,他算是個有點自私的人。除了最親近的家人,父、母、妹妹以外,任何事情他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任何可能造成麻煩的事情,顧慨棠的 “你別去了。他沒穿衣服。” 竇爭冷得直打寒戰,他夾住體溫計,挪了挪身體,用被子一角緊緊捂住左邊胸口。顧慨棠頓了頓,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竇爭猶豫了一會兒,轉移話題問:“這是給我喝的藥嗎?”顧慨棠‘嗯’了一聲。竇爭伸出右手,端起藥碗,怕冷一樣縮回被子裡,然後仰著頭大口將藥水吞到肚子裡。那是很苦的藥,用沸水沏好,竇爭被燙得微微顫抖,好像很舒服一樣,他喝完藥後,又趴回床上。竇爭盯著顧慨棠,嘀咕著說:“……凍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