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顧慨棠總是和謝冕一起回家,說不定是在等謝冕。竇爭心想放學還能看見顧慨棠真是幸運。可顧慨棠只站了一會兒,沒等到人,就推著車走了。竇爭用力吸了幾下手裡的煙,頓時口乾舌燥。閔敏說:“我們要去唱歌啦,你小心不要被教導主任看見菸頭。”竇爭‘嗯’了一聲,站在原地慢慢吸完煙,沒太在意閔敏的話,直接把菸頭按在窗沿上。車棚挨著窗,窗戶很大,能反射出站在玻璃前的竇爭的影子。剛從少管所出來的少年,穿著寬大的校服,校服拉鍊沒拉緊,鬆鬆垮垮地掛在肩膀上。他的頭髮被剃得只剩薄薄一層,還沒長好,看上去痞裡痞氣。竇爭心裡突然有些難受,很奇怪的。竇爭確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他欠缺的知識太多,短時間內很難全部彌補,見不到成效、見不到進步,就讓人煩躁。竇爭又站在操場的觀眾臺上,看顧慨棠和別人打球。顧慨棠很喜歡籃球,每週三下午的體育鍛煉時間,他就會和幾個朋友一起打。竇爭每次都會來看,站在觀眾臺,看得十分清楚。九月份北京還是很熱的,閔敏脫了校服,系在小腹上,遞給竇爭一根冰棒。竇爭拿了過來,卻忘了吃。他看見有人傳給顧慨棠球時,顧慨棠沒有接住,那球直接砸在後面觀看比賽的女生臉上。來看打球的女生十個裡有八個是看顧慨棠的,被球打中後,那女孩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竇爭‘哼’的一聲,眼神陰戾。顧慨棠連忙道歉,帶著女生洗了臉,也不打球了,陪她坐在觀看臺底下。竇爭點了根菸。顧慨棠說:“你還是去醫務室吧。”“沒……沒事,我坐著歇一會兒就好了。”“撞到頭還是小心一點。”女生挽了挽頭髮:“沒有關係,那個,你流了好多汗,要喝水嗎?我……”白灰色的煙霧彎彎曲曲地飄到天上,竇爭冷眼旁聽兩人的對話,聽他們聊天的內容逐漸擴充套件,竇爭冷聲說:“死癟三。”閔敏‘嗯?’了一聲,問:“你說‘海棠’?”竇爭沒聽見。“不會吧。”閔敏道,“他人超好的,長得也帥。”竇爭的腦子慢半拍理解了閔敏的話,他側過頭看看燃了一半的煙,用中指一彈,豔紅色的菸頭精準無比地朝女生衣服上飛了過去。伴隨著一聲驚呼,竇爭低聲道:“我說的是她。”低下頭的瞬間,顧慨棠拽著女生的肩膀從地上站起身,他抬起頭,眉端鎖緊,看向竇爭。竇爭和他對視。很難形容他的心情。緊張有,興奮有,然而更多的是一種暴戾的爽快,竇爭很清楚地記得自己那時候笑了,勾起嘴角,冷冷地看著顧慨棠。得不到的東西,用搶的。搶不到的,就用拳頭。他當然知道有些東西是無法用暴力手段獲取的,可在竇爭能接觸到的領域內,都是能用拳頭、用暴力得到的。因此,一旦有自己強烈渴望而無法得到的,最先想到的手段還是暴力。儘管他知道這很不好。竇爭覺得,自己要強忍著才能不去拽顧慨棠的衣服,去把他壓在身下揍,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把他弄哭,把他……鎖在身邊。竇爭全身顫抖,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毛病了。竇爭渴望靠近顧慨棠,又對他充滿攻擊性,因為這種攻擊性,竇爭不敢輕易靠近顧慨棠。這種迴圈對立的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轉眼高中畢業,竇爭的學業沒有起色,一蹶不振,他在看了顧慨棠的志願表後,認清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和他讀一所大學的事實。話說回來,讀大學就意味著竇爭快要成年了。父母當初拜託竇家人收養竇爭到他十八週歲,這樣算算,竇爭也快離開了。以前竇爭最討厭自己和顧慨棠這種不遠不近的家人關係,現在才發現如果不是自己被竇家收養,壓根都沒辦法靠近他。越臨近畢業,竇爭心情越是不好。他喝了很多酒。竇爭酒量一般,但心裡有事時就會精神亢奮,喝再多酒都思維清晰。“我要是……”竇爭嘀嘀咕咕地說,“再……一點就好了!就能跟他說……我的……”坐在一旁的服務生詭異地看了他一眼,聽了半天也沒聽見他說的是什麼。竇爭從口袋裡掏出錢:“結賬。”服務生總算聽清楚了。竇爭歪歪扭扭地向家走,他心裡很難受,因為剛剛喝酒的錢,還是養母給他的。他養母沒有退休金,平時是顧慨棠的母親給她錢。顧慨棠媽媽的錢就是顧慨棠家的錢,竇爭花的都是顧慨棠的錢。竇爭伸出一根手指,朝天比劃。他之所以感覺難受,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是一事無成。不需要別人說,竇爭也知道,自己和顧慨棠,真的是差了很多,很多。那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情感,令當時的竇爭無奈、痛苦,難堪,更無助。第二天竇爭就去了路邊一個裝修破爛的刺青店,遞給刺青師一張圖紙,短髮的女人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海棠。”“海棠?”女人拿過圖案,仔細看了看。聽竇爭說要刺在胸前,女人的眼睛睜得大了點,卻沒再多問。針尖刺破面板,尖銳的疼痛讓竇爭脊背冒汗。竇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