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嗯了一聲,從頭到尾眼睛都沒離開電腦,似乎是心不在焉的。然而在蔣辰站在門口穿上了鞋,正要出門的時候,顧瑾突然輕聲說了一句:“爸,我覺得我們家都不用請阿姨了。”“嗯?”“你昨天做的飯很好吃。”蔣辰愣了一下。“以後還是你做給我吃好了。”顧瑾走到門口,眼睛盯著父親看。那眼神裡是異常的認真,讓蔣辰幾乎有些戰慄。好像下意識就要答應一樣。然而回想起昨晚到底做了什麼,蔣辰只能苦笑:“我做的只是將將能吃吧。再說,我們兩個這麼忙,哪有時間自己做飯呢……”顧瑾說:“這事兒也不著急。早晚有一天你會退休的。”蔣辰沒有回答,垂下眼瞼,竟是預設了。蔣辰在去往學校的路上想,往常來講,如果他下午三點有課,那麼他上午就會到學校備課。而今天蔣辰也是三點的課,卻直到下午兩點多才從家裡出發。他口上說著顧瑾消極怠工,自己卻並不怎麼勤勉。可是一想到兒子一個人在家,他就有些不想出家門。更何況顧瑾的手受了傷。大概是年紀逐漸變大,身邊的朋友總會向蔣辰抱怨家裡的那一位。抱怨的時候,他們要麼說對方變懶了,要麼就說不注意細節。然而那麼多的抱怨歸結到一起,其實就是愛情變淡了。因為愛意消失,連帶著包容都變得微乎其微。朋友抱怨的時候,未了總會添上一句,說還是單身比較好。向蔣辰這樣,一直單身到現在,只留個孩子在身邊,確實是理想中的生活了。跟蔣辰比較熟悉的朋友,都知道顧瑾並不是他親生的。對於顧瑾的來歷,也都一清二楚。當年蔣辰的父母在蔣辰畢業那幾年,曾經不能避俗地催過他結婚。因為蔣辰不大和人交流,讀了這麼多年書,一個女朋友都沒有。蔣辰父母結婚就晚,生蔣辰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了。現在父母年紀不輕,對蔣辰的婚事就有些著急,一等他畢業就連番安排相親。蔣辰既覺得煩,又覺得浪費時間。他並不打算談戀愛,只覺得自己一個人就不錯。而父母卻說,等他老了連個孩子都沒有,那多可憐啊。蔣辰自己並不著急。這種事情要靠緣分,實在是強求不得。但是這些話是不能和父母說的。恰巧那時候學校裡一位女老師剛剛離異,又帶著孩子。蔣辰和她開過幾次會,又和她的兒子見過面,那天父母再次催促他去相親,蔣辰正巧坐在女老師面前,就一股腦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女老師樂了一聲,說她也不打算再結婚了,可是家裡人也催的厲害,說小孩子成長過程中沒有爸爸很可憐。如果可以的話,不如就湊活結婚,堵住家裡人的嘴。那時候的蔣辰還很年輕,愣了一下,覺得對方也有了小孩,滿足了父母的需求。而且孩子已經到了很懂事的年紀,不用蔣辰操心教育,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兩人一拍即合,當天下午就去領了結婚證。蔣辰父母看著蔣辰的結婚證,兩個人都大吃一驚,連忙問了女方的家庭教育工作等等一系列的問題,問了一個遍,都覺得沒什麼可以挑剔的。雖說女方是二婚,且年齡大了蔣辰不少。但蔣辰父母一向開明,如果年輕人都願意,他們也沒什麼說的。可壞就壞在,蔣辰自作聰明地說,女方有個十幾歲的兒子。這一下子父母幾乎嚇壞了,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麼好。想了好幾天,才對蔣辰說,希望能看看女方的孩子。女方的孩子,當然就是十二歲的顧瑾了。於是,顧瑾就在春天的一個晚上,來到了蔣辰的父母家裡。那天顧瑾的母親正好值班,只好讓蔣辰帶著顧瑾一起去父母家。一進家門,蔣辰的父母連忙走出來,就看到一個長相清秀,面板白皙的英俊少年,帶著些怯意,站在門口。蔣辰介紹,說:“這是我兒子。”顧瑾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幽深,看不出其中的意味。蔣辰的父母第一次見到顧瑾,竟然表現的比孩子還要緊張。兩位老人都是經商,從不怯場,無論多少錢的生意都不不是特別在意,可是見到顧瑾,他們卻全然不知所措。一起吃飯的時候,蔣辰的父母不怎麼說話,卻拼命地給顧瑾夾菜。如果說一開始他們對顧瑾還有顧及,等到顧瑾的母親去世後,他們對於顧瑾的疼愛甚至超過了蔣辰。顧瑾的母親在結婚第一個月後就因為車禍意外去世,這對於年輕的顧瑾來說無疑是噩耗。然而最為糟糕的是,顧瑾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他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了,除了這個只當了一個月、只比自己大十歲的繼父。顧瑾那時候覺得,蔣辰還這麼年輕,也許,不會繼續收養自己。也許接下來的路會自己一個人走。接下來的幾日,顧瑾處在母親去世的傷心,以及不知未來的恐懼當中,幾乎精神崩潰。然而蔣辰一直都是沉默地陪在他身邊,靜靜地幫他做事。在蔣辰安排完顧瑾母親葬禮後的那一天,他摸著兒子的頭,輕聲說:“回家了。”從那天開始,父子兩個人住在一起十年。十年中,多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