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概顧瑾出國才是最好的情況。蔣辰怎麼樣倒是無所謂,關鍵是顧瑾願不願意聽他說那些話。而從現在來看,大概顧瑾是不想聽的,畢竟名義上的父親對他的告白,只能成為他的負擔。在蔣辰的反覆糾結中,無論蔣辰怎麼體驗時間的快慢,實際上顧瑾出國的時間還是很快就到了。顧瑾要走的那一天,蔣辰和他一起到了機場。“給你買點水?”“不用。”“那買點零食吧。”“不用。”父親沉默著,上下看了顧瑾幾遍,才緩聲道:“什麼時候回來。”“不大確定。提前知道後,我給你發訊息。”“嗯。”蔣辰突然很想吸菸,但卻忍住了。他低著頭,手背擦了擦乾燥的嘴唇,然後說:“還有錢嗎?”“嗯。”顧瑾似乎是不大耐得住了,連連看了看手錶,輕聲道:“時間太緊,我先進海關了。”蔣辰沉默了。“你等一下。”說完,蔣辰抬起了自己的手,向兒子那邊靠了過去。即使是在上班的時候,顧瑾也通常穿著寬鬆舒適的衣服,因為單位在這方面要求的並不嚴格。而今天,明明並不需要穿的多麼正式,顧瑾卻穿了正裝。以前蔣辰很少見他穿西裝,所以不知道兒子這麼適合穿這種衣服。因為他肩寬腰細,腿長,又有一張禁慾的臉。胸部和胳膊在移動的時候,肌肉會鼓起,顯得衣服有些緊繃,然而這又是另一種美感。“你的領帶歪了。”蔣辰這樣說。顧瑾低頭一看,輕笑道:“啊,我不大會弄這個。早上還覺得自己打得不錯呢。”蔣辰抬起手給他解開了領帶,重新系好。蔣辰問:“那麼長時間的飛機,為什麼要穿西裝?”顧瑾沉默了一陣,道:“總感覺好像自己長大了不少。”“……”他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似乎不能夠作為答案。蔣辰感到奇怪,不經意間抬頭,就看顧瑾垂下了眼瞼,正盯著蔣辰看。那眼神不再像過去一樣對映出悲喜,所有的情愫都被埋藏在深沉的眼瞳之後。因為沒有感情,所以讓蔣辰感到害怕。蔣辰退後了兩步。“到了之後給我打電話。”他還儲存著作為父親的威嚴,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命令的意味。而顧瑾好像並不在意,從書包裡拿出護照,又和父親道別,隻身走進了海關。蔣辰看著兒子走去的身影,突然很想吸菸。但他當然不能這樣做,只是把手放在嘴唇上摩擦。“……”機場裡明明是嘈雜一片,亂哄哄的人群擁擠在一起。然而蔣辰卻沒有感覺,他彷彿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顧瑾走進了海關,他的飛機還有一個小時。蔣辰覺得自己應該回家了,在半年之後,再次來到這個地方,把沒有變化的心愛的兒子接回家。一切都是照常進行。只要忍耐這半年就好了。蔣辰走出機場,這時天色還沒有亮,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撥出一口氣。蔣辰想起了他逐漸疏遠顧瑾的時候。那時候顧瑾年齡還不大,(注,已經十九歲了)但明顯已經感覺到了父親的態度,眼神中充斥了小心翼翼的恐懼。然後顧瑾開始謹言慎行,表現的無比乖巧。蔣辰知道他受到了傷害,卻沒有辦法。對兒子只能越來越冷淡。因為他無法控制住自己躁動的心情。《費德爾》中的繼母愛上了她的兒子,因此兇殘地對待他。可是繼母畢竟還是神話故事中的人物,她可以說自己是無辜的,愛上兒子只是因為神的旨意,怎麼對待兒子都是情有所原。而蔣辰完全不能找藉口,他就是被顧瑾吸引住了,儘管這完全不符合情理,完全不能被人接受。蔣辰想要回家,但是總覺得心中並不情願。他覺得好像還差一些什麼事情,沒有對顧瑾交代。可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沒有說清楚。蔣辰這麼站了一會兒,突然轉過了身,再次走進了機場中。他走的那麼快,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好像途中撞到了人,他只是下意識地說“抱歉。”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但是,他開始跌跌撞撞地跑起來,到最後大步向前跑,用盡全力的奔跑著。他好像跑過了漫長的歲月,褪去了年少時光,脫掉了衰老。他的人生重回初始,乾乾淨淨的狀態。所以他能夠肆無忌憚的去愛,去大叫,去放肆。毫無顧忌。蔣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拿出了自己的護照,衝進了海關。他要立刻到兒子身旁。即使什麼都不說,但他相信顧瑾一定能明白。蔣辰看到了正在排隊辦理登記手續的顧瑾,這時候,尊嚴或者素質都已經不在蔣辰的考慮範圍內了。“顧瑾。”蔣辰大聲的叫,叫他的名字。然後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他聽到了。然而,他沒有回頭。顧瑾只是徑直向前走,逐漸消失在蔣辰的視線中。周圍的人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蔣辰,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子表現的如此難過,蔣辰的手扶住膝蓋,眼淚倒流著滴落在地上。他想說對不起,對不起。蔣辰對著聽不到的物件訴說著。但是再也沒有人,再也沒人能夠或帶諷刺,或帶遺憾,可眼神總是充滿溫情的神色,對他說,沒關係,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