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展心抬眼看著喬求,頓了頓,說:“我跟你走。”“……?”喬求愣了。“走吧。”江展心拉著喬求的手腕,“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以後不讓你一個人了。”“……”喬求走了兩步,逐漸反應過來,追著江展心問,“哥,你不回去工作了嗎?”“不工作了。”江展心認真地看著喬求,看這個男生臉上明顯的喜悅情緒。喬求破涕為笑,連聲問:“真的嗎?”江展心挽住他的手,‘嗯’了一聲,眼神真摯,低聲說:“是真的。”江展心說到做到。除了喬求拍戲,兩人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一起。江展心也看到了工作時喬求的狀態。他不知道喬求演的到底怎麼樣,只覺得逼真。倒是一直聽導演誇獎他。喬求穿上劇組的服裝,連成一體的深衣,堅硬的甲冑,化妝師一雙妙手巧奪天工,按照喬求臉型研究,硬是把他打扮成了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喬求扮演的角色聶贇趕上國家徵兵,村裡的年輕人都被抓去當苦力。昏黑的夜,聶贇躲在一人高的茂密麥田中,遠遠聽到雜亂的腳步靠近的聲音。他知道來抓人計程車兵來了,他躲不過去,於是屏住呼吸,低頭看著自己手中已經不再燙人的餅,突然放到嘴邊,悄無聲息卻狼吞虎嚥的把三張餅吃下肚。即使光線昏暗,但還是能看出少年那種飢餓、絕望的眼神。眼神比野獸更兇狠,吞嚥的動作比狼虎還可怕。聶贇吞嚥的太快,噎得眼裡都冒出淚光,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安靜到了極致,只聽著越來越重的腳步聲,以及看著聶贇越來越快的吞嚥動作,空氣彷彿凝成了一條線,在腳步聲到達之時,那三張餅全都塞到骨瘦嶙峋的少年口中,他的嘴乾裂流血,被前來抓人計程車兵抓住時——聶贇抬頭看向鏡頭,眼淚悄無聲息地簌簌而下。這與劇本的勾畫全然不同。原本是想讓聶贇恐慌的大喊,流淚也不是靜默的。那種絕望,不應該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應該有的。更讓人覺得陰沉的是,被抓住的聶贇,眼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光。“……大概是因為他終於把吃的吞到肚子裡了吧。”姚慶嘆了口氣,讓其他工作人員休息,自己蹲在一邊,拿起煙,連著吸了好幾根。喬求剛剛吃東西太快,現在胃部硬得像是放了塊石頭,他皺著眉往江展心那邊走,剛一坐下就被江展心拉到身邊。“……哥。”江展心沒出聲,伸出手,在喬求胃那邊輕輕揉了起來。喬求就不動了,舒展著身體讓他揉。江展心的手溫暖而有力。喬求十五歲剛被他收養時,消化不良,剛吃過飯時,也是這樣讓江展心幫他揉。喬求閉上眼。演戲太過激動,他的手現在還有些抖,深深呼吸平復自己的心跳。江展心靜靜看著喬求,半晌,開口說:“……小喬。”“嗯?”“你還想找你的媽媽嗎?”喬求睜開眼睛,疑惑的問:“怎麼這麼說?”江展心回答:“剛剛看你演戲,突然想到了。”想到了,就說了。喬求‘嗯’了一聲,慢吞吞的回答:“……算了吧。”“……”“能找到的話,早就找到了。”喬求用頭蹭了蹭江展心的腿,頓了頓,說,“還是沒有緣分。”“……”江展心揉喬求的頭,聲音低沉,“要是有緣分呢?”“再說吧。”喬求又閉上眼睛,“我並不想……再要一個家人。有你……有哥哥,已經夠了。”乾燥的風捲著被太陽炙烤後的熱度吹向這邊,衣袂飄飄,剛剛冒出的細汗瞬時幹了。江展心摸著喬求的頭髮,指尖輕輕,欲言又止。姚慶蹲在一邊猛吸好幾根菸,站起身後把喬求叫過來,對他說:“要不,照著劇本再演一回?”姚慶拍戲時一直都是一副‘不聽不聽我不聽’的態度,能用這樣商量的言辭也是少有。喬求‘嗯——’了一聲,道:“行啊。”但第二場戲剛演到一半,姚慶就喊咔,喬求還以為自己演的不行,內心惶恐,就看姚慶從口袋裡摸出煙,表情焦急。“不拍了,不拍了!”喬求臉色一變,怎麼不拍了?“就原來那條。”姚慶看著喬求,語氣堅決。“不用再拍了。”“……”讓喬求自我發揮的情況開啟了一個口子,接下來就一發不可收拾。姚慶一點都不侷限於孫編劇給他的劇本,偶爾有什麼奇思妙想,就會當場改變原本的劇情,原本框框架架的故事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向著詭異而精妙的方向狂奔。年邁的母親因為戰爭失去了三個兒子,丈夫也患病去世,家裡只剩聶贇這個小兒子。鄰居在去集市賣東西時見到被抓去當苦力的聶贇,受託拿回信物交還給聶母。信物是聶贇扯斷的一縷長髮。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還與父母。以免孤苦伶仃、哭壞了眼睛的母親,連唯一一點可以念想的憑藉物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眼睛壞了的聶母毅然決然離開自己居住了一輩子的家鄉,按照鄰居的指示,開始順路尋找自己的兒子。她走啊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憑著對兒子的愛,忍飢挨餓,不遠千里,四處尋找。聶贇在軍隊裡並不好過。他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