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個女人拽的身體傾斜,幾乎要飛起來,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在一個很氣派的房子前停了下來。那時候的我用很少的詞彙量,艱難的總結這個氣派的房子,那就是:太豪華了。我的母親第一次蹲下來,用手絹擦我的臉,擦了許久,覺得我能見人了,才帶著我按響門鈴。我的母親一進門就哭了。我從未見過她哭得那麼傷心,因為她在我們家裡永遠是高貴而且有氣質的,她從來不刷碗,從來不收拾屋子,對著我的父親也是頤指氣使的。我就呆了,愣愣得看著這個哭得梨花帶雨、非常柔弱的女人。我被一個手心很溫暖的老女人帶到屋子裡,屋子裡很暖很乾淨,桌子上還擺著水果和糖,我拼命咽口水,思想正在做激烈的鬥爭。拿還是不拿?很快我就妥協了,高高興興地跑到桌子前,拿起水果就往嘴裡塞,用糖把兜口塞得滿滿的。我幾乎把桌子上的水果都吃光了,後知後覺的擔心讓我恐懼,我連忙開啟口袋,把糖放回原處,還沒有放完,房門就被開啟了。我幾乎要哭出來了。我看到一個很黑的小男孩兒從門外走進來,瞪著眼睛問:“你在幹什麼?”我抿著唇,說:“我快死了。”那孩子嚇了一跳,問:“怎麼了?”我說:“如果我媽媽知道我吃了這些東西,她會打死我的。”那孩子說:“為什麼?這些東西都不新鮮了,你跟著我,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我說:“那你能不能說這些水果是你吃的?”“嗯。”他點頭,說,“那你要陪我玩。”日後我想,其實我的奸詐是刻在骨子裡的,我那麼小,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陷害張揚,而張揚,和他說得一樣,什麼事都不在乎,什麼事都可以替我扛。我和張揚很快就要好起來,不過據張揚說那時我很冷漠,永遠都是張揚一廂情願的來找我玩,我從未主動找過他。不是我不主動找他,而是張揚實在是太忙了,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都不在。張揚從小就開始參加軍訓,每年暑假都看不到他,一回來就看他又強壯了,而且被曬得很黑。我一直覺得他不可能再黑了,可一白回來,馬上就更黑。我知道我和他最大的區別是,我的成績比他好的多,張揚成績很爛,即使他很用心的學習,成績也不夠考軍校,而我則憑藉一些小聰明,即使不努力學習,也能在考試中取得好成績。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高中,我的成績還不錯,考上了一個區重點,而張蒙則是憑藉家裡的關係也來到了這裡,成為了比我小一年級的學弟。張揚個子高,體力又好,成為了校籃球隊的主力,有一次他去參加比賽,還特意邀請了我。我很奇怪他為什麼會對我這個表哥如此在意——因為自從長大後,我就知道我在家裡的尷尬地位了。無論我怎麼樣,姥爺都看我不順眼,他特別討厭我這樣文文靜靜的白斬雞,他說男人就應該粗野、狂放,怎麼能長的像個小姑娘一樣?這能怨我嗎?我心裡咆哮道,和張揚比起來我確實是瘦瘦白白,可是無論怎麼樣我就是曬不黑啊曬不黑就是小姑娘?這他媽還有沒有天理啊!我討厭這個偏心的姥爺,連帶著也討厭起張揚了。不過張揚不在意,他見到我總是和我打招呼,無論我理不理他。讓我奇怪的是,每當我用眼睛盯著他,他就會低下頭,很侷促的用鞋底蹭地。那場比賽張揚出盡了風頭,他投了兩個三分球,因為身高優勢,他又灌了籃,一分兩分球進了無數,旁邊的小妹妹都快為他吼破喉嚨了。我看的無聊,打了個哈欠,本來看著比賽快結束了,想幹脆提前走算了,誰知道張揚突然衝這邊揮了揮手,一邊喘氣一邊用溼漉漉的眼睛看著我——別問我為什麼我能隔著那麼遠看出來他眼睛溼漉漉的,媽的老子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他全身都是臭汗讓我眼瘸了吧。張揚打得很激烈,最後掀起衣服擦自己的臉,臉上髒兮兮的都是汗,腹部和胸膛的肌肉線條流暢放肆,帶著那種我絕對沒有的野性狂妄。“哥,”張揚喘著氣下場,往自己身上套衣服,氣喘吁吁地說,“今天是你生日吧?”我一愣,沒回答。因為我不知道今天是幾號,而且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我生日到底是什麼時候。張揚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盒子,塞到我的懷裡,低著頭說:“哥,生日快樂。你知道嗎?你眼睛真漂亮,我都不敢看著你。”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祝福。雖然我長的帥(這自戀貨),有無數小女生送我情書,收禮收到手軟,卻從沒有人那麼真摯的對我說,生日快樂。在我高二那年,我爸死了。他從手腳架上摔下來,頭朝地,地下正好有臺階,腦漿子都流出來了。我不知道我媽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因為她單獨在家的時候就會哭,哭得喘不過氣來。可遇到姥爺家的親人她就不哭了,她只是沉默,有時候還會笑,然後一句話都不說。於是那年我和我媽住到了那個我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房子裡,搬進來那天晚上張揚興奮的一把摟住我,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