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五娘痴痴地望著楊靜淵。一百多丈距離讓她看不清楚他掩在頭盔下的臉。她認出了那匹白馬。那天春意繾綣。他和桑十四與七娘一起在後園演武場比試。他在陽光下馳聘，她也沒看清他的臉。她只知道她喜歡上了這個像驕陽一樣的男子。白馬不安地趵了趵蹄子，上前了兩步。&ldo;將軍，都是家眷，幾百號人呢。&rdo;身後的親兵小聲地提醒楊靜淵。楊靜淵愣愣地看著季英英，眼前只有灰白色的人影飄蕩，怎麼也看不清楚她的臉。他突然伸手從馬鞍旁摘弓取箭，張弦如滿月。箭矢飛射而出。&ldo;當！&rdo;的一聲，箭矢射在了蚩狂手中的寬背大刀上。刀差點脫手飛出。&ldo;我日！&rdo;蚩狂臉都綠了。這麼遠的距離，楊靜淵居然一箭射中了他的刀。他跳腳大罵道：&ldo;你還要不要你老婆的命了！你這個瘋子！追了老子幾天幾夜，還有完沒完了？！大唐皇帝和我家使臣已經在長安議和了，你他孃的知不知道？！&rdo;才破眉州，兩國就議和了。以大渡河為界，將大渡河以南的土地全部劃給了南詔。南詔依舊稱臣納貢。然而楊靜淵領著他的先鋒營在聖旨到達益州府時，就一路追著蚩狂南下。一路追一路打。終於在凌晨趕到了大渡河邊。&ldo;三郎！&rdo;季英英終於喊出了聲。這一次楊靜淵聽清楚了。他忍不住驅馬又往前走了幾步。&ldo;南詔兵都撤過橋了。你別再過來了。他們有弓箭手！&rdo;懸在高處，季英英看到盾牌後的弓箭手，生怕楊靜淵衝進射程被射成刺蝟。楊靜淵不知道從哪來的火氣，大聲罵她：&ldo;你怎麼就不聽話？！你跑回三道堰做什麼？！季英英，你怎麼就這麼不省心！&rdo;季英英也跟著吼了起來：&ldo;後悔你休了我啊！&rdo;楊靜淵脫口喊道：&ldo;你做夢！&rdo;聲音傳進牛五娘耳中，她呵呵笑了起來，大喊道：&ldo;楊靜淵！季英英是被我抓走的！是我！你聽到了嗎？&rdo;楊靜淵飛快地拉開了弓。&ldo;放箭啊！以你的臂力能射死我的！&rdo;牛五娘大叫道。手指鬆開，箭飛射而出。已有準備的南詔兵豎起了藤盾。箭劃破空氣，帶出呼嘯的風聲，嗖地射斷了懸著季英英的繩子。看著她摔進人群，再也看不清楚，楊靜淵放下了弓箭。河風呼嘯，隱隱傳來牛五娘瘋了似的聲音：&ldo;你們放開我！讓他射死我！&rdo;蚩狂聽著季英英和楊靜淵的聲音，脫力地坐了下去。他擺了擺手，不讓偏將阻止季英英。他相信，這幾百步的距離，沒等南詔毀了浮橋，楊靜淵一定能衝過來。&ldo;瘋子！&rdo;他接過偏將遞來的水，一口飲盡，抹了抹嘴道，&ldo;讓楊靜淵退到河對岸去！不然就殺了這些人！&rdo;對岸糾結了幾十號南詔兵齊聲又喊了起來。&ldo;將軍。咱們是沒接到聖旨。可是真的議和了。&rdo;親兵嘆了口氣道，&ldo;對岸還有幾百號家眷呢。真被南詔人殺了，怎麼對得起自家兄弟。&rdo;他知道。可是他捨不得退。&ldo;將軍，來日方長。現在朝廷議和，等有了準備，明年咱就打過去了呢？&rdo;親兵苦苦勸道。&ldo;把她們都送過來！我就不追你了！&rdo;楊靜淵終於開了口。蚩狂高聲叫道：&ldo;你反悔怎麼辦？&rdo;楊靜淵大怒，策馬就要往前衝。蚩狂急了：&ldo;再過來我就殺了她們！&rdo;楊靜淵停了下來。他為什麼不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就能帶她回去了。&ldo;蚩狂，人給我照顧好了。否則我到南詔殺你全族！&rdo;楊靜淵喊完這句話，低下了頭，眼淚掉了下來。他不敢再看對岸，怕自己忍不住衝過去：&ldo;撤！&rdo;唐軍從轎上撤了回去。&ldo;燒橋！&rdo;南詔兵舉著藤盾衝上橋，澆上火油，放了火。浮橋在唐軍面前燃起大火，斷裂。被滾滾江水沖走。窮極目力，也看不見季英英的身影。楊靜淵閉了閉眼睛，招來親兵：&ldo;抬我下馬。&rdo;兩個人將他從馬上扶了下來。他僵直著腿癱坐在河邊，看著親兵給他揉搓，兩腿傳來的麻木過後的刺痛讓楊靜淵放聲大罵：&ldo;南蠻子，給爺等著！有朝一日爺定踏平太和城！給我放聲喊！&rdo;幾千唐兵齊聲大喊。聲浪傳過大渡河，傳進南詔兵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