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三娘挽了單髻,戴上了一品誥命的九樹九翟花樹冠。因守著老夫人的孝,她沒有穿華麗的一品誥命服。裡面穿了件白色的深衣長裙,外間套著藍色的貂皮出鋒大袖絲綿對襟襖子,挽了條白色的披帛。披著件白狐皮大麾。沒有用胭脂。素淨的像庭園裡怒放的白梅。行了大禮叩謝了皇恩。武后賜了軟榻讓她坐了,關切的問道:&ldo;瞧著氣色還好,只是這麼冷的天,何必再進宮一趟。本宮記得你還沒坐滿月吧?孩子們如何?&rdo;岑三娘斯文的答道:&ldo;臣妾早想進宮叩謝皇上皇后隆恩,礙著守祖母的孝,不方便年節時進宮赴宴,衝撞了喜氣。年初一冒昧進宮,一則謝恩,二則是國公爺遞了信來,不得不進宮稟告皇上。&rdo;&ldo;哦?&rdo;年前最後一封戰報傳來,說杜燕綏帶著探營和親兵突圍,往蔥嶺方向和北進的大軍匯合。難道家書裡又寫了新的戰況?高宗來了興趣。岑三娘眼圈一紅,嚶嚶哭了幾聲:&ldo;臣妾膽小,被信中說的話嚇著了。請皇上皇后恕罪。臣妾生了三個兒子,老三弱的像只小貓,老二昨夜就喂不了奶水。臣妾惶恐,怕他們受不住皇上的福氣。&rdo;不說信裡究竟寫了什麼,說起三個柔弱的兒子,武后也嘆了兩聲:&ldo;你也別太難過。早產不說,又生了三個,能養活一個都是福氣。盡力而為吧!&rdo;&ldo;娘娘說的是。小孩子本不容易養活,又生在這寒冬臘月的。是臣妾貪心了。&rdo;岑三娘勉強收了淚,卻又離座跪下:&ldo;國公爺書信上說如果來年西邊來的戰報上沒有他的訊息,叫我不必擔心,說他不和大軍一處。他說他應承了皇上,要辦完差事才會回返。國公爺說的含糊。祖母見到三個孫兒後高高興興的去了。國公府就只有臣妾和三個羸弱的孩兒。臣妾心裡空落落的……臣妾不是想探聽什麼,就是心裡害怕。&rdo;武氏目光一閃,頗有興趣的望著岑三娘,嘴裡卻嗔道:&ldo;皇上,您究竟遣蔡國公辦什麼差事去了?讓他離了大軍行事,西突厥地廣人稀,胡人又彪悍,難怪蔡國公夫人擔憂不己。&rdo;岑三娘一雙噙淚的眼眸瞅著高宗憐惜不己。他猛然想起臨行前,叮囑杜燕綏取得馮忠首級一事。越發相信杜燕綏是為了殺馮忠,而把主帥一職讓與蘇定方。大局已定,領著兵追殺馮忠去了。杜燕綏不要主帥的功勞,還記掛著為自己效忠,他心裡越發愧疚起來。見岑三娘柔柔弱弱的模樣,覺得內宅婦人就是這般不禁嚇,不覺一笑:&ldo;你且寬心。他領了朕的皇命替朕辦差事去了。也不是很難的事情。想必開了春,就會有好訊息傳來。&rdo;岑三娘兩眼放光,激動不己:&ldo;臣妾多謝皇上吉言。&rdo;起身回座,臉上就帶了笑。又坐了一會兒,就向帝后告辭,靦腆的說道:&ldo;……不知道兒子今日情形是否好轉。&rdo;如實露出對兒子的思念,高宗和武后哈哈大笑,也不再留她。帝后又賞了三小子絹帛等物,囑內侍送她出宮。出了丹鳳門,岑三娘搭著夏初的手上了車,才癱倒在車裡。晚上繼續哈☆、紛亂紛亂夜裡,國公府外又多伸出一支小小的白幡。人們瞧著一大一小嘆息了搖頭。知道國公府三位小公子,有一位沒能受得住皇帝親臨帶來的福氣夭折了。花廳暖閣裡哭成一片。岑三娘白天進宮叫了夏初陪著。阿秋在暖閣值守,沒曾想奶孃喂完奶,阿秋堅持說二小少爺是岑三娘要留在暖閣裡的,抱了回去。沒想到岑三娘回來沒多會兒,發現麥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知何時夭折了。抱著兒子哭了個雨漫金山。最後遷怒阿秋,攆了她一家出府。待眾人勸著,才把孩子交給了黑七買副小棺材埋進了杜家祖墳。她哭是真哭,要把兒子託付給阿秋和饅頭一家帶出長安,岑三娘能不傷心才是怪事。然而她行事卻沒有瞞著方尹二人和夏初。逢春暖冬還小,一直都在給阿秋和夏初打下手,也不知情。倒是餵過麥面的奶孃,心疼的陪著哭了半宵。第二天一早,國公府的角門裡駛出輛平板牛車。阿秋饅頭和饅頭的爺爺都換上了普通的葛麻綿衣,打扮成普通的百姓。帶著鋪蓋卷子,為數不多的行李悄悄的離開了國公府,回山東老家。崔仲冬早得了信,去了城門附近的酒肆。看到平板車上放著三c黃鋪蓋卷,幾隻包袱。風雪飄臨,做婦人打扮的阿秋和饅頭爺爺手cha在衣袖裡,蜷縮的坐在板車上。臉曬得黑紅的饅頭戴了頂寬簷氈帽,沉默的駕著牛車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