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一算帳吧，默默流淚，杜燕綏備的禮都嫌重了。到了後面，虧得尹媽媽在身邊說個不停，介紹對方的身份，巧妙的打圓場，岑三娘只需要微笑見禮就行了。饒是如此，她臉都笑僵了，笑容抖都抖不掉。平輩行福禮，小輩直接從托盤取個紅封遞過去。岑三娘眼花繚亂。估計再見面，也沒有印象。最虧的還是二房。長輩多，平輩多，小輩也多。送出來的禮合在一起是最多的。二房心裡不舒坦。二房老太爺又出了頭：&ldo;三弟妹今日連水酒都未曾備下一杯麼？&rdo;此言得到了堂上眾族親的認可。來一趟，收了些薄禮，總要吃回來心裡才舒坦啊。杜老夫人笑道：&ldo;老身可不敢壞杜家百年規矩。此事自有族長cao持，對吧二叔？&rdo;族裡開宗祠請吃飯有公賬，百來號人想白吃三房，門兒都沒有。杜老夫人態度堅決。杜晗松笑著起身：&ldo;公中備了流水席，遠來的族親可自去用飯，申時開宗祠。&rdo;家住平康坊的三支嫡系，誰也不會去吃公中備下的流水席。遠來的族親們都餓了，紛紛散去。請求送了眾人離開。張氏率先撐不住，半闔著眼，有氣無力的歪倒在椅子上。杜燕綏沒等下人抬軟轎來，一把將張氏抱了起來，大步走回內堂。岑三娘愣了愣，聽到杜老夫人吩咐：&ldo;三娘你去吧，燕婉扶著我就行。&rdo;她趕緊跟了上去。送張氏回了正氣堂，丫頭打了水替她潔面，岑三娘這才看到一張蒼白如紙的臉。白的幾近透明，沒有半點血色。杜燕綏怔怔的看著她，伸手替張氏掖了掖被子，照岑三娘使了個眼色，退了出去。尹媽媽正指揮丫頭在正屋擺了飯菜。杜燕綏站在廊下，突然輕聲對岑三娘道：&ldo;我娘時日怕是不多了。&rdo;他說的那麼平靜，讓岑三娘一時間不知怎麼接話。&ldo;晚間拜完宗祠才能歇著了。明天還要回門，忙過這幾日就好了。&rdo;杜燕綏抱歉的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瞳烏黑，看不出是傷心還是真的平靜。直瞅得岑三娘心頭一緊，情不自禁的想安慰他。她遲疑了下伸出了手想握握他的。迴廊那頭杜燕婉扶著杜老夫人坐了軟轎過來，她又縮了回去，靜靜的站在杜燕綏身邊候著。都累了，午飯都沒吃多少。杜老夫人眉間倦意濃深，放了筷子，笑容有些虛弱。她對岑三娘道：&ldo;三娘，今日你也看到了。國公府人丁單薄，燕婉總要嫁人。你娘身體不好，我也老了。燕綏在外，日後國公府便要靠你撐起來了。&rdo;&ldo;祖母，我不嫁！&rdo;燕婉才一開口，眼淚就淌了下來。她不想當著岑三孃的面哭，扭頭就往走，&ldo;我去照顧母親。&rdo;&ldo;這孩子……好在燕綏回來了。這家裡啊，沒有男人就沒了主心骨。&rdo;杜老夫人笑容裡有抹淒涼。可以想象杜燕綏隱姓埋名留在滕王身邊的那些年，國公府三個女人有多麼不容易。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杜燕綏多久才能回來。也許沒得皇帝賞識，一生就揹負著先帝的旨意留在滕王身邊了。那樣的日子，對杜家三個女人來說是煎熬，對杜燕綏來說，又何嘗不是呢？岑三娘心裡微微發酸。&ldo;祖母，您先歇著吧。三娘剛進府，還不太熟……&rdo;杜燕綏搶著開了口。杜老夫人看了杜燕綏一眼笑道：&ldo;是我心急了。去吧，都去歇著。晚間我們都不過去了，燕綏陪三娘去宗祠便是，回來不用請安了。&rdo;行了禮告辭出來，岑三娘終於不用再挺直腰背，恨不得把身體全掛在阿秋和夏初身上。雖然兩婢也累得半死，還沒吃飯，但她顧不得了。方媽媽便道：&ldo;我叫軟轎抬少夫人回去吧。&rdo;杜燕綏蹲下了身子：&ldo;杜總管也累壞了，我讓他們去歇著了。我揹你回去吧。&rdo;方媽媽阿秋夏初還跟在身後呢，岑三娘看了她們一眼，搖頭：&ldo;又沒多遠，我能走回去。&rdo;&ldo;我想揹你。&rdo;杜燕綏堅持。岑三娘遲疑了下就趴了上去。&ldo;三娘，你留下來可好？你累了，我可以揹你。&rdo;走了一程，杜燕綏突然輕聲說道。祖母老邁，母親時日不多。他需要她。太需要，所以他想她能留下。哪怕他打斷了杜老夫人的話，沒有讓自己一口應下，他心裡仍和杜老夫人一樣，盼著國公府能有個女主人，能cao持家務，讓他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