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三娘用雙手環抱著自己。好在天氣還未入秋，溼透的衣裳被體溫慢慢烤乾，還不是特別冷。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水聲。岑三娘透過蘆葦的fèng隙往外看。空青從水裡上了岸。&ldo;三娘子。&rdo;空青輕輕喊了一聲。岑三娘撥開蘆葦：&ldo;我在這兒。&rdo;空青松了口氣，大步走了過去。沿江都有人搜尋，他不敢生火。水從溼透的身上往下滴落，空青沒有感覺到絲毫難受。他皺眉看著她，蹲在了她身前：&ldo;這裡不能久留，天明更容易被人發現，我揹你走。&rdo;岑三娘沒有動，輕聲問他：&ldo;空青，你當沒見過我吧。就算被找到，我也能解釋被水衝上了岸。我不能連累你。&rdo;&ldo;我不能讓你留在他身邊。&rdo;空青靜靜的看著她，&ldo;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我沒有退路了。&rdo;岑三娘想問為什麼。僅僅是可憐她同情她嗎？參軍府巷子口新開了家的雜貨鋪。那鋪子是你到洪州時才開的，掌櫃的是隆州人。王爺猜是方家少爺開的。&rdo;空青嘆了口氣。真正一桶涼水迎頭澆下，岑三娘哆嗦了下，發現自己還是太小看滕王了。她緊張的問空青：&ldo;我若跟你走了，奶孃和百糙會有危險嗎？&rdo;&ldo;如果你回去，你永遠不可能再有離開的機會。王爺不會吝嗇利用她們讓你聽話的。你能做到對許氏和百糙無情嗎？&rdo;岑三娘不能。她順從的趴上了空青的背。他走得很快，像一隻鳥飛行在蘆葦叢中。身上散發出的熱氣隔著溼衣透過來，岑三孃的臉靠在他背上，聽到了空青沉穩的心跳。她睡過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空青絕不是因為同情自己才背叛滕王。可是她也做出了選擇，沒了退路。守船人岑三娘隱約聽到說話的聲音，一驚之下便醒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四周黑漆漆的，隱約能看到不遠處村落房舍的暗影。幾步開外，空青的聲音低低的傳來：&ldo;……現在就要走，不能等天明瞭。&rdo;她坐了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聽到聲音，空青朝她走來，彎腰抄抱起她，低聲說道：&ldo;事出從權，抱歉。&rdo;岑三娘沒有矯情，默默的靠在他懷裡。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夜色裡空青的眸子很亮，臉頰緊繃著，顯露出堅毅的神色。這神色讓她安心。前方有個瘦削的小個子男人引著路。他揹著兩隻大包袱，帶著兩人走到河邊。撥開蘆葦露出一條小小的烏蓬船，那人將包袱扔進艙裡，解開了纜繩：&ldo;少爺，年年都上著桐油保養著，真沒想到還有能用得著的時候。&rdo;岑三娘感覺得到那人話語裡的黯然和不捨。她分外好奇空青和那人的關係，聽起來這條船像是一條準備已久的逃跑工具。岑三娘忍不住猜想，這是空青替他自己準備的後路嗎？空青抱著她上了船，將她安置在船艙裡，站在船頭和那黑影低聲說了兩句。cao起長長的竹篙在水中一點，烏蓬船離了蘆葦灘，划進了江裡。岑三娘看到蘆葦攤裡那瘦削漢子跪了下去，磕了個頭。船越行越遠，那人一直沒有起身，慢慢的融進了夜色裡。空青一直沒有回頭，他立在船頭的身影站的像標槍一樣直。cao舟的手法極為嫻熟，小船順江而下，速度非常快。他不是滕王的貼身小廝嗎？岑三娘對空青充滿了好奇。這時空青突然想起來，回過頭歉疚的說道：&ldo;船艙包袱裡有乾淨的衣裳，三娘可換了去。只是最好別點燈。&rdo;&ldo;知道了。&rdo;岑三娘摸到一個包袱，就著夜色開啟，瞧著是麻布的女衫。她放下了烏蓬船口的布簾，在黑暗中摸索著換上。她解開了髮髻，將就用換下的衣裳擦試了，在腦後編成了一股辮子。&ldo;睡會吧，我會叫你。&rdo;空青話不多，手中竹篙點下，船在江面上飛駛。岑三娘哪裡還睡得著，掀起簾子，坐在艙裡看他：&ldo;我們去哪兒？&rdo;空青輕聲回她：&ldo;我們順江進鄱陽湖躲些日子，再去長安。藩王未經召見，不得入京。王爺在長安的勢力最弱。&rdo;岑三娘哦了聲，不再說話。隔了會兒，空青輕咳了聲打破了沉寂：&ldo;為什麼肯相信我？&rdo;岑三娘撐著下巴看他：&ldo;你為什麼要帶我逃走？&rdo;空青看著前方，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隱約能看到雲層的色澤呈現出淡淡的溫暖的橙色。他沒有回答，手裡的竹篙點得更急，船如離弦之箭朝著有光亮的方向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