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道：&ldo;這才到《山坡羊》，後面不是還有好幾折呢嘛，姜老闆怎麼就下場了。&rdo;那人低聲笑道：&ldo;你這沒眼色的，你往樓上看看，虞家大少已經到了，姜老闆自然是心急火燎地要到小公館裡唱《山桃紅》，哪有空還管你的《山坡羊》。&rdo;是虞明軒一手捧起了姜曼琳，他為搏她一笑，簡直是一擲千金，什麼都做得出，只要姜曼琳開唱，無論在哪個戲園子，準有一個特廂裡坐著虞明軒，他甚至為姜曼琳灌錄唱片，讓姜曼琳在人前人後出盡風頭。這樣一來，住在小樓裡的蘭卿卿，早就被他拋諸腦後，成了過眼雲煙。她倒沒有想到，姜曼琳會來看找她。正是初冬的時候，她因為著了涼，從早上開始便吃不下去東西，芸兒也沒法子，到了傍晚的時候，姜曼琳來了，穿著一件碧色織錦棉斗篷，一進門就脫了下來，用手絹子拂了拂身上的雪珠，笑意盈盈地道：&ldo;卿卿，這一向忙得緊，沒能來看你，你可不要怪我，其實我這心裡，一直都念著你呢。&rdo;芸兒氣不過，道：&ldo;你若真念著我家小姐，就不該做下那些&lso;好事兒&rso;。&rdo;姜曼琳一怔，笑道：&ldo;呦，這丫頭好大的怨氣。&rdo;她輕聲道：&ldo;芸兒，去泡茶。&rdo;芸兒那臉上還有不忿之色，卻還是聽從吩咐走出客廳去，姜曼琳搖搖曳曳地走到了蘭卿卿身邊坐下，半晌才輕聲道：&ldo;卿卿，我知道你受委屈了。&rdo;她不說話，倒要看看姜曼琳要怎樣把一齣戲演下去。姜曼琳嘆了一口氣，&ldo;我倒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看上我……&rdo;她那句話沒有往下說，看了看蘭卿卿的臉色，默然道：&ldo;咱們做女人的，就是命苦，萬事都是身不由己，卻又傻得緊，明知道男人沒有幾個真心的，卻還要飛蛾撲火，自欺欺人。&rdo;姜曼琳說到這裡，卻又微微一笑，&ldo;不過他對我，倒是真心實意，前一陣子他父親私底下安排人想把我送出金陵，我又反抗不過，幸虧他半路趕來，才把我救下來，我後來才知道，他因為我與他父親大鬧，父子兩個吵了個昏天黑地。&rdo;她說到這裡，更是忍不住笑，&ldo;他倒像個小孩子，賴在我這裡竟不肯回去，後來還是他父親的副官來找他，他才走，你知道那副官一見我面叫我什麼？&rdo;她的語氣頓了頓，唇角微揚，&ldo;叫我二夫人。&rdo;她坐在那裡，把頭微微一轉，兩行熱淚便滾了下來。姜曼琳&ldo;哎呦&rdo;一聲，趕緊拿出自己的手絹來給她擦眼淚，連聲道：&ldo;卿卿，我知道你心裡苦，等過幾天，我替你去求求他，讓他放了你。&rdo;她只覺得好似萬蟻噬心一般的難受，那眼淚更是禁不住，就在這時候，忽聽得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極其熟悉，她的心剎那間緊緊地吊了起來，抬頭去看，果然就見他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他的貼身副官，他竟然是滿臉憤怒的神色，那目光在客廳裡一掃，竟最先定在了姜曼琳的身上。他冷冷地道：&ldo;誰讓你來這兒的？&rdo;姜曼琳卻是不慌不忙，站起來微笑道：&ldo;怎麼？我來看看我自己的妹妹，都不行麼？你對她不管不問，我可沒有你那樣的狠心。&rdo;他的神色冷冷地一頓，咄咄地望著姜曼琳，忽然大踏步上前來，拽起姜曼琳的胳膊就往外走，姜曼琳倒沒想到他會這樣做，連斗篷都來不及拿，竟就被他拽了出去，嘴裡還不住地嗔道：&ldo;哎，你發什麼脾氣，總得讓我和蘭妹妹告個別。&rdo;而那聲音，也隨著他的腳步聲漸漸地遠去了。經過先前的一場喧鬧，此時的客廳，卻比先前越發的安靜。他從來到走，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芸兒怔愣地站在客廳一側的拱柱旁，半晌怯生生地抬頭看了一眼蘭卿卿，輕聲道：&ldo;小姐。&rdo;蘭卿卿轉過頭去，看著景泰藍花瓶裡胡亂cha著的幾枝梅花，她伸出手來，將那些梅花慢慢地擺正，取了高低姿勢，這cha瓶梅果然就比剛才好看了許多，她忽然輕聲道：&ldo;廚房裡有什麼吃的？&rdo;芸兒一怔，半晌道：&ldo;有新熬的小米粥，我怕小姐你好幾頓沒吃飯，胃不受用，特意讓張媽還往裡面加了蓮子紅棗，最是補身體的。&rdo;蘭卿卿微微一笑：&ldo;小米粥好啊，我以前跟著師傅學戲的時候，只有上臺那一天，才能吃得上一頓呢，不過可沒有你這麼多的講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