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往南追著,才一過了衚衕,果然就看見一輛軍用小汽車停在那裡,四個衛戍站在汽車的兩側,另有一個挺拔的青年軍人背對著她,正跟一個穿西裝戴禮帽的人說著些什麼,那穿西裝戴禮帽的人,正是每過四五天必到平君的花店裡訂上許多昂貴花朵的人。平君上前一步,一個衛戍立即向她喝道:&ldo;站住!&rdo;平君便站住了,只向那位背對自己的挺拔軍人輕聲道:&ldo;顧先生。&rdo;那筆挺的背影就是微微一頓,才慢慢地轉過頭來,那軍帽下就是一張清俊的面孔,果然就是顧瑞同,他的手裡還拿著那一串白蘭花串,正是他面前的那位先生剛剛交給他的,顧瑞同看到平君,他愣了片刻,開口道:&ldo;葉小姐,五少說,不能讓你吃苦頭。&rdo;平君把眼眸垂了下來,剎那間心中轉了無數種滋味,默了半晌,輕聲地問道:&ldo;他現在……怎麼樣了?&rdo;顧瑞同道:&ldo;還好,年前打新店的時候受了點傷,不嚴重。&rdo;他的語氣頓了頓,才道:&ldo;葉小姐,五少現在……和以前不同了……&rdo;平君便道:&ldo;他那樣驕縱,若是真能吃點虧,經些歷練,也是好的。&rdo;顧瑞同業只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葉平君便走上前去,將那一沓子錢幣交到他的手裡,笑道:&ldo;我已經離開了楓臺,這些錢我不要。&rdo;那些錢遞交到了顧瑞同的手裡,顧瑞同看見她的纖細手指上竟然生著一個小小的凍瘡,脫口道:&ldo;你這手……&rdo;葉平君便用另一隻手捏住了自己生了凍瘡的那一根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呵了口氣,再對顧瑞同輕輕笑道:&ldo;這樣就好了。&rdo;她說完那一句話,從顧瑞同面前轉過身去,靜靜地朝著自己家裡走,那一道纖瘦的身影依然是玉立亭亭,烏黑的辮子在她的背後垂下來,髮尾的一小段鵝黃色絨繩隨著她的走動輕輕地晃著,彷彿是初春裡盛開的一小朵蒲公英。平君總是習慣著忙忙碌碌的,連著幾天從花廠子裡搬了好幾盆盆景回來,將一些新辦來的盆栽都擺在溫暖的屋子裡,做出一個滿泱熱鬧的樣子來,另將新折的梅花cha在花瓶裡,擺放在店面的小窗前。這天下午,葉太太出門去了,花店裡燒著小爐子,正是暖氣襲人,平君就坐在店面裡面的小花架旁收拾一盆荷包牡丹,她的背後就是堆得如花山一般的大花架子,那花架子正對著店門,平君正忙乎著,就聽到有人站在大花架後面道:&ldo;有沒有黃玫瑰?&rdo;平君回過頭去,那大花架子略略擋住了她的視線,只是看清有個人站在那裡,她笑著回答道:&ldo;有,您要幾朵?&rdo;&ldo;一百零八朵。&rdo;平君一聽這話,便知道這定是一個大買賣了,忙就放下噴壺,繞過那層花架子,向著站在空地裡的那一個人笑道:&ldo;這樣多,恐怕一時湊不……&rdo;她的目光才一停留在那人的面孔上,臉色剎那間便是一白,竟是朝後退了一步,就見站在店中央的那個人,穿著件淺灰色風衣,戴著皮手套,雙眸溫潤而隱俠氣,竟然是江學廷。江學廷驟一見平君,也是一怔,失聲叫道:&ldo;平君。&rdo;他著急往她的面前走,竟然不小心踢翻了一個小迎春花盆景,&ldo;啪&rdo;的一聲,就見門外人影一閃,已經奔進來兩個背槍的衛戍,叫了一聲,&ldo;江部長。&rdo;江學廷回頭揚了下手,道:&ldo;沒事兒,你們出去等我。&rdo;那兩個衛戍說了聲,&ldo;是!&rdo;立正行了一個持槍禮,轉身走了出去。江學廷重新回過頭來看著平君,當即情緒激動地上前來拉著她的手,眉宇間都是笑意,連聲道:&ldo;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這真是笑話了,我們這樣對答著說了好幾句話,竟都沒有聽出對方來。&rdo;平君看著他毫無芥蒂的笑容,也跟著笑了一下,道:&ldo;就是,你還砸了我們小店裡的花盆,記得要賠給我。&rdo;她從他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去,轉身走到一旁將那一小盆被踢翻的迎春花收拾好,江學廷看她竟是這樣平靜,他卻是愈加的不平靜,也不猶豫,上前一步就把平君拽到了自己的懷裡,激動地道:&ldo;平君,這樣久的時間,你跑到哪裡去了?我真是到處找你……&rdo;他也許是剛從外面走進來的緣故,身上的冷氣沒去,平君的身體一僵,就覺得那一抱彷彿是凍到了骨髓裡,連他的聲音,都彷彿是帶著冷意的,他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