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瑞同朝外面看了一眼，&ldo;五少，我下去看看。&rdo;他撐著傘下了車，就見車前有一個瘦弱的女孩子正蹲在雨地裡低著頭撿著地上的什麼東西，車燈雪亮地照在她的身上。那女孩子也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全身都溼透了，還在打著哆嗦，那番雨打風吹的情形，著實可憐。顧瑞同略略一怔，待要上前，就聽得身後車門一聲響，竟是虞昶軒走下車來，顧瑞同忙轉過身去，擋在了虞昶軒的面前，拿著傘撐在虞昶軒的頭上，道：&ldo;這雨太大，五少上車吧。&rdo;虞昶軒也不多言，只朝前走去，顧瑞同忙撐了傘一路跟著，就見那一片車燈雪亮，照得雨地裡一片水花迸濺，那個女孩一身單薄的衣裳，蹲在地上惶急地撿著些散落的銀元，口裡還不住地念著：&ldo;……六……七……八……九……九……&rdo;她只伸手在那積了雨水的路面上尋著，卻遍尋不著那一個，忽見一隻修長的手伸到她的面前來，那中指與食指間夾的，正是一枚閃亮的銀元，虞昶軒看著那女孩抬起頭來，便微微一笑，把銀元送到了女孩的眼前，輕聲道：&ldo;十。&rdo;雪亮的車燈照在她的臉上，女孩揚著頭，面頰邊散落著些溼透的髮絲，一張下巴略有些尖的面孔上是白得透明的顏色，唇色亦是慘白，兀自哆嗦著，輕聲道：&ldo;謝謝。&rdo;那聲音透著一份直透人心的清冽，聽得虞昶軒微微一怔，她伸手拿過虞昶軒手裡的那一枚銀元，起身便冒著大雨跑走了。 就聽得四面雨聲嘩嘩，待他轉過頭來的時候，只見那個女孩的身影已被大雨淹沒，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那依然刺眼的車燈，雪亮地照著這一片雨地，虞昶軒轉回頭來，就見一枚白色的小發夾浸泡在雨水中，他走上前去撿起來，正是一枚小小的玉簪髮夾。他玩著那小小的一枚玉簪夾子，對顧瑞同笑道：&ldo;怎麼樣？&rdo;顧瑞同仔細地給虞昶軒撐著傘，笑了一聲，道：&ldo;別說君黛緹小姐了，我瞧著都比不上陶家的兩位小姐。&rdo;虞昶軒便走到車旁，再往女孩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過頭對顧瑞同笑道：&ldo;我倒覺得，竟是這一個在天上，那一對在地上了。&rdo;顧瑞同忙應聲，也不多言，隨著虞昶軒上了車，關了車門，叫了聲&ldo;開車&rdo;，那汽車便飛也似地往虞家官邸開去，這一路上，虞昶軒將那小小的玉簪夾子拈在手指間，饒有興趣地把玩著，眉宇間卻也沒有疲乏的樣子了。正是上午十點左右的光景，明德女中第二堂課的下課鈴聲才敲過，就見一片紅頂赭磚的建築物之間的糙坪上，聚集著一些女學生，都穿著統一的月白色上衣，及膝的黑裙、長統的麻紗襪子。這樣的裝束，只要一走出去就知道是明德女中的學生，不知道羨煞多少同齡卻無書可唸的女孩子。這才下課，就見教室前面的糙坪上一片女孩子的嬉鬧之聲，在這樣的喧鬧中，就聽見一個女孩子在焦急地呼喚著：&ldo;平君，平君，哎，葉平君！&rdo;葉平君回過頭，就見同班的朋友白麗媛朝著她擺著手，順著走廊一路跑了過來，還沒等喘過氣來，便連珠炮一般地急急說道：&ldo;好好的，怎麼就要退學？當初不是說好一起去香港念大學的，如今你這樣半途而廢，算是怎麼回事？&rdo;葉平君只低著頭順了順自己肩頭上的藍布書包帶子，再抬起頭來笑道：&ldo;是我不想念了，我又不想當女博士，讀那麼多的書有什麼用。&rdo;白麗媛微微一怔，道：&ldo;是不是你母親又病了？&rdo;她邊說著邊上前來挽平君的胳膊，誰知平君眉頭微微一蹙，麗媛道：&ldo;這是怎麼了？&rdo;忙挽了她袖子看，就見一大片擦傷，著實嚇了她一跳，&ldo;平君，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rdo;葉平君忙收了自己的胳膊回來，笑道：&ldo;昨天晚上不小心，在街上摔的。&rdo;白麗媛便疑惑地問道：&ldo;昨天晚上下那樣大的雨，你到街上去做什麼？&rdo;她這樣的逼問，讓葉平君也沒法子瞞下去了，便低聲道：&ldo;我媽肺病又犯了。&rdo;白麗媛立時就明白了，便從自己的衣兜裡掏錢出來，把那些錢票子一股腦地都塞到了平君的手裡，道：&ldo;這些你先拿著用，等我回去我再跟我父親要一點，無論如何，退學是萬萬不能的，我回去跟我父親說，就先給你放個假，好不好？&rdo;白麗媛的父親正是明德女中的校長，她這樣說，事情就算是定了的，葉平君看著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