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力地把槍抬起來,槍口對準了他的胸口,他依然毫無察覺地熟睡,她握槍的手卻不住地顫抖著,一聲忍不住的低泣從她死死咬住的嘴唇裡發出來,眼淚猶如一場急雨,噼裡啪啦地落下,瞬間便將那被子的一角打溼了一大片,她那滿是淚痕的臉上漾著一種絕望的傷痛……她只要殺了他,只要在這一刻,用手指鉤動扳機,一切就都結束了,所有的仇恨都可以一了百了…但她到底還是辦不到。那槍慢慢地從她的手裡垂下去,無聲地落在了錦被上,她的呼吸急促,轉過身去伏在了枕頭上,一面吃力地喘氣一面流淚,止不住的哭聲從她的嘴唇裡蔓延出來,終於驚醒了他,他睜開眼睛,就見她她趴在那裡痛哭,他忙上來扶著她的肩頭,急道:&ldo;怎麼了?疼得厲害嗎?&rdo;她哽咽,&ldo;我恨我自己,我真恨我自己。&rdo;說完這一句,卻又哭著道:&ldo;高仲祺,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見你。&rdo;他怔了怔,柔聲道:&ldo;賀蘭。&rdo;她急怒交加,撐著一口氣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他怕她又扯動了傷口,忙道:&ldo;你不要亂動,我這就出去。&rdo;她虛弱無力地趴在枕頭上,淚水滾滾落下。她聽到了&ldo;咔嗒&rdo;一聲響,是他撿起了錦被上的槍放回到槍套裡,關上金屬套時發出的聲響,緊接著身後就沒了聲音,他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她不住瑟縮抽動的肩膀,她哭得越發傷心,他長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口。許重智在汽車裡整整睡了一個晚上,幸而這夏末天氣,還不算很冷,就聽得侍衛敲車窗,他抬頭看了一眼,放下車窗。那侍衛道:&ldo;許副官,高參謀長出來了。&rdo;許重智趕緊下車來,筆直地站在一旁。高仲祺什麼話也沒說直接上了前面的汽車,許重智與侍衛長伍德龍與他同乘一輛,其餘的警衛坐在後一輛車內,隨車護衛,車開起來,便是去目前楚州的政治中心澗林別墅,這一路上,高仲祺一語不發,許重智坐在倒座上,也不敢多言。高仲祺坐了片刻,卻把槍套裡的手槍拿出來,看了半天,又從戎裝的口袋裡摸出七顆子彈來,彈出空的彈匣,一顆一顆地往彈匣裡壓子彈,許重智訝異地看著他這一番作為,他壓完子彈,把彈匣&ldo;咔嚓&rdo;一聲彈回槍體裡,默默地轉過頭去,再沒有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兩天後,川清司令部對外宣佈了秦鶴笙的死訊,川清政府下半旗致哀,迅速成立秦上將治喪處,設立靈堂扎素綵牌樓等趕辦公事,下令停止一切娛樂一日,政府文武官員停宴二十七天&ul;&ul;&ul;秦邸車馬盈門,朝野名流皆親往祭奠,川清司令部同時又釋出一則通電祭文,洋洋灑灑幾千字,大致為:&ldo;&ul;&ul;&ul;鶴帥星沉,大樹凋零,噩耗一出,舉國哀慼&ul;&ul;&ul;嗟呼!古今聖賢,何止千百,然歷劫不磷,獨標奇格,唯鶴帥當仁不讓,入世之功勳,國民皆仰&ul;&ul;&ul;遙想海內以攻伐相尋,黑雲陰霾,天地色變,幾無寧宇,鶴帥蕩寇安民於川清,力挽狂瀾於即倒&ul;&ul;&ul;終有大名垂宇宙,長留浩氣護河山&ul;&ul;&ul;諄諄教導,猶在耳旁,遺容在望,淚灑千行,哀哉,痛哉!悲何如也?&ul;&ul;&ul;嗚呼尚饗!川清軍屬參謀長高仲祺端肅拜奠!&rdo;秦鶴笙喪禮才一結束,哀音未散,川清議會聯合會對外發布一則通電,川清四省宣佈獨立,聯省自治,與南方政府斷絕一切行政關係,將巡閱使署與督軍署合併為總司令部,原軍屬參謀長高仲祺擔任川清總司令,軍政大權集於一身。電告發出第三日,渠水遊擊司令彭喜河宣佈獨立,聯合金州軍軍長盧繼春組成討逆軍,躊躇滿志,聲稱誓斬高仲祺,討逆軍西上,高仲祺的部隊一再敗退,竟然讓討逆軍連闖了幾處隘口,又吸收了幾股山匪,聲勢大壯,一路衝殺來,高仲祺才掌握了俞軍大權,卻立即面臨了岌岌可危,大廈將傾的局面。賀蘭休養了半個月,傷口慢慢癒合,已然好了許多,這一日晚上,她才服了藥,朱媽把芙兒抱過來放在了c黃邊,芙兒一歲了,這會兒在軟軟的被子上爬著,十分活躍地&ldo;翻山越嶺&rdo;,嘴裡依依呀呀地說些個人聽不懂的話,朱媽擔心道:&ldo;小姐,可小心別讓孩子碰到了你的傷口。&rdo;賀蘭搖搖頭,微微笑道:&ldo;沒事,讓她在這裡玩。&rdo;朱媽就站在一旁,仔細照看著賀蘭和芙兒,就聽得門外一陣紛沓的腳步聲,賀蘭的臉色一變,朱媽先嘆了一口氣,道:&ldo;小姐,外頭傳的那些瞎話謠言真沒法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