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動了動,是去拿茶几上的榮盞,但是盛著茶水的茶盞被他碰翻了,茶水嘩啦一下流淌了半個茶几面,他慢慢地把手縮回來,又朝著臥室裡望了望,深邃的眼底裡一片乾涸的光,是脫離了水面的魚,在痛苦地進行著最後的掙扎。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的燈一片刺目地雪亮,醫生滿頭大汗地走出來,惶然道:&ldo;總司令,孩子保不住了…&rdo;接下來的話他忽然就聽不見了,四周在剎那間靜寂無聲,他坐在沙發上,怔忡地抬著頭.看著那醫生的嘴一張一合,喉嚨裡彷彿鯁著尖銳的魚刺,生硬殘忍地劃開了他的咽喉,他說不出話來。他顫抖著從煙盒裡抽出一根菸來,咬在嘴裡,又去摸洋火匣子,洋火匣子就在茶几上,已經被茶水泡溼泡軟了,他低著頭,咬著煙抽出一根火柴,在溼淋淋的磷面上划著,就是劃不著,他扔掉手裡的火柴梗子,又抽出一根,接著在磷面上劃,再扔,再抽,再劃……許重智趕緊取出自己身上的洋火,劃燃了一根送過來,&ldo;總司令。&rdo;他沒說話,頭都沒有抬,目光直直地停在自己的手指上,固執地守著手裡的那一盒溼淋淋的洋火匣子,磷面被劃爛了,洋火匣子在他的手裡變成破破爛爛的一塊,他的手指蒼白顫抖,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細的線,倔強硬挺得像一個不屈不撓的孩子。他想他真是傻,她怎麼會給他生孩子,她是恨他的呀,恨不得殺了他,但她更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可以讓他生不如死,就像是現在這樣,哪怕他低聲下氣地求她,她也不會心軟。深夜的時候,他走到臥室裡去。護士正在給她喂藥,就聽得她虛弱地說:&ldo;你把窗戶開啟,我熱得很。&rdo;護士忙道:&ldo;賀蘭小姐,你現在身體弱,經不得風吹,可千萬不能開窗戶,至少一個月不能冷著凍著。&rdo;說完一回頭就看到高仲祺站在門口,忙站起來輕聲道:&ldo;總司令。&rdo;他點點頭,從護士的手裡接過那一碗藥,揮了揮手,那護士便走了出去,關上了門,臥室裡只開著一盞小燈她躺在c黃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面無血色,望了望他,靜靜地把頭轉了過去。他坐在c黃側.端著藥碗,用小勺子舀了一點,送到她的嘴邊,她轉過頭來看著他,眸子裡閃過一點驚訝,他說:&ldo;吃藥吧。&rdo;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淡淡的光線映照在她蒼白的面孔上,他慢慢地把勺子和藥碗都放在櫃子上,默默地坐在她的身邊,窗外下著很大的雪.隨風滿世界飄蕩,天寒地凍,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八,燈罩的四面垂著粉紅色的流蘇,在那裡無聲地晃著。他望著她,半晌輕輕道:&ldo;賀蘭,你有沒有聽到孩子哭?&rdo;她閉上眼睛,他的聲音沉重如鉛,是化不開的陰霾,&ldo;我聽見了&rso;我還聽到孩子跟我說話,他哭著說,爸爸,媽媽的心真狠,她把我摔死了,她為什麼不讓我活著。&rdo;她陡然睜開眼睛,冷冷地道:&ldo;你身上不是帶著槍呢麼,乾脆拿出來把我斃了。&rdo;他竟然笑了&ldo;你想得美。&rdo;話音一落,忽地伸出手來拽住她的胳膊,將她從c黃上拽起來,她才流產,身體虛弱,這會兒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然而他卻不管了死死地抓住了她,雙眸陰狠起來,&ldo;我問你,那天早晨在秦家你拿了我的槍,明明可以一槍斃了我,你為什麼不動手?!&rdo;她被他鉗制在手裡,筋疲力盡地一笑,柔弱輕柔,那蒼白的面孔上竟然在那一瞬閃現出令人目眩的動人之色,&ldo;你心裡明白,何必來問我,我那時候不過是為了保兆煜,不得不讓你覺得我對你還有情。&rdo;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吃力地道:&ldo;我知道你是故意把槍放在我面前試探我,那把槍裡不可能有子彈,因為你這樣精明的人,不會如此粗心大意但如果不是為了兆煜,我早就用別的法子殺了你了!&rdo;他揚手便給了她一個耳刮子!她一頭撞在了c黃頭上,臉頰上火辣辣的疼,嘴角吣出一點鮮紅的血絲來,她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他卻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拎起來扼在c黃頭,目光如鬼噬般陰森寒冷地看著她,呼吸急促,惡狠狠地道:&ldo;我是心甘情願地縱著你,但你也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1&rdo;她被他扼住,動彈不得,臉色蒼白如紙,只有‐雙眼眸明亮如炬,這會兒分外安靜地一笑,&ldo;那你動手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