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衣從他的身上落下，無聲委地，被地上的雨水浸泡著，高仲祺英挺的眉宇間卻迸射出一股駭人的煞氣，陰沉可怕，黑洞洞的槍口冰冷地頂著湯敬業的腦袋，湯敬業心下駭然，吃力地道：&ldo;聽清楚了。&rdo;他慢慢地把槍放下來，湯敬業朝後退了數步，臉色大變，連著喘了好幾口氣，臉上還有悸色。高仲祺手裡攥著那一把手槍站在雨地裡，他轉過身，看著被雨水淹沒了大半的街道，到處都是鋪天蓋地的大雨，四面的建築物猶如黑幢幢的鬼影，夢魘一般的寒意席捲而來，只有他的呼吸聲，在這樣的雨夜裡，越來越沉。賀蘭到了秦家許多天，除了早晚去正樓大廳裡給翁姑請安之外，倒也很少出自己與承煜住的小院子，秦太太看賀蘭身邊只帶了朱媽這樣一個老人伺候，恐怕也不能太省心，便又另派了兩個丫頭過來服侍賀蘭。這一天晚上，賀蘭正在嬰兒室裡照看芙兒，芙兒剛吃飽了奶，在搖籃裡扳弄著自己的小腳丫，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亂轉，就有丫頭在外面笑道：&ldo;少奶奶，大公子回來了。&rdo;賀蘭便站了起來，轉頭就看到秦承煜走進來，她笑著走過去接過了承煜脫下來的西裝外套，掛在一旁的衣架上，秦承煜朝著搖籃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低了聲音問道：&ldo;芙兒睡著了？&rdo;賀蘭笑道：&ldo;她不鬧一會兒是不會睡的。&rdo;秦承煜便走過去，躺在搖籃裡的芙兒看到秦承煜，便發出了一聲極響亮的叫喚，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賀蘭不禁笑道：&ldo;我白哄了她一天，一看到你，她就高興成這樣。&rdo;秦承煜便彎腰將芙兒從搖籃裡抱了出來，摟在懷裡逗弄，賀蘭低頭又將搖籃裡的被褥重新理了理。秦承煜抱著芙兒，道：&ldo;賀蘭，我準備到楚州大學去教書，已經接到了聘書。&rdo;賀蘭的手指停留在搖籃裡那柔軟的被褥上，神色微微一默，秦承煜輕聲道：&ldo;你怎麼了？&rdo;賀蘭卻搖搖頭，&ldo;沒什麼。&rdo;她站起身來，看著秦承煜懷裡的芙兒，微笑道：&ldo;我真想回邯平去。&rdo;秦承煜便笑道：&ldo;你是不是想家了？&rdo;賀蘭默然，&ldo;我早就沒有家了。&rdo;秦承煜知道這一句話勾起了她的許多傷心事，便溫言勸道：&ldo;賀蘭，我知道我家裡規矩多，你要是不習慣，等過一陣子，我們搬出去住。&rdo;賀蘭一怔，&ldo;搬出去？&rdo;秦承煜笑道：&ldo;其實我早有這個打算，我這幾天在楚州看了幾處房子，等正式定下來一處，你，我還有芙兒，我們搬出去住。&rdo;賀蘭只覺得心中暖洋洋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湧上心頭，柔腸百轉，眼裡卻不禁一陣陣發漲，半晌低聲道：&ldo;承煜，你對我這樣好，我卻有好多事兒都是瞞著你的。&rdo;承煜便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溫和地笑道：&ldo;之前的事情我不問，只要以後發生的事兒，你不瞞著我，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rdo;他那一句句說來，讓賀蘭心裡百味雜陳，暖意從心底湧上眼眶，化成了滾燙的眼淚，便要流出來，她不想讓承煜看見，便低下頭來&ldo;嗯&rdo;了一聲，等眼底裡那股子溫熱退下去，才抬起頭來道：&ldo;不然，你不要住在書房裡了，我……我……&rdo;她的話說到這裡，卻說不下去了，芙兒還在秦承煜的懷裡鬧著，秦承煜再沒有出聲逗孩子，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半晌有點恍惚地&ldo;啊&rdo;了一聲，他回過頭來，看到的是有點慌亂的賀蘭，他看了她片刻，還是笑道：&ldo;沒事兒，住在書房裡……也沒什麼。&rdo;賀蘭看了他一眼，門外卻傳來朱媽的聲音，&ldo;姑爺，小姐，太太那邊來人叫你們過去吃晚飯呢。&rdo;賀蘭趕緊答道：&ldo;哦，好，這就來。&rdo;秦承煜看芙兒靠在他的懷裡，一副要睡的模樣，便道：&ldo;你先去，我把芙兒哄睡了就過來。&rdo;賀蘭伸手道：&ldo;還是我來吧，你累了一天了。&rdo;秦承煜輕聲笑道：&ldo;換來換去的，她又該不睡了。&rdo;賀蘭收了手，秦承煜又道：&ldo;你先過去，別讓母親等太久了。&rdo;賀蘭這才轉身出了嬰兒室，先去臥室裡換了件衣服，朱媽已經等在外面了，賀蘭下了樓，出了院子，她過了幾重院落，到了長天井下，繞過花障，就聽得有人笑道：&ldo;少奶奶，還真是巧啊。&rdo;賀蘭回過頭，就見三姨娘穿著一件很鮮豔的洋裝裙子，裙襬很大，腳踩一雙ru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