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輕輕的一聲,卻彷彿是這世間最殘忍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裡去。寒冷從心底裡泛出來,沿著全身的血液遊走,眨眼間他恍若置身於冰窯中,他從來沒有如此地痛楚絕望過,這樣的心灰意冷,從來都沒有。他悲憤交加,狠下心來猛地一甩手,她虛軟無聲地倒在地上,猶如一縷輕煙,隨時都要散盡了,他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她,她把臉貼在冰涼的地面上,神情恍惚,全身瑟縮,他突然一個箭步走上去,將她從地上扯起來,灼灼的目光直看到她眼底深處去,惡狠狠地逼問道:&ldo;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是誰?&rdo;她望著他憤怒的面孔,眼珠遲緩地動了一動,依然是恍惚地笑著,又伸過手來摸他凌歷的面孔,她因為燒得太歷害,神志已經很不清楚,卻喃喃地道&ldo;你下週三肯定能回來麼?能回來麼?&rdo;這就是她的能耐,居然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地,把他推到痛不欲生的地地獄裡去。他驟然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嚨,心中迸發來的嫉恨之情翻江倒海一般磨折著他自己,他憤怒瘋狂地吼道:&ldo;你不要逼我,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秦承煜早死了!&rdo;她被他扼在手心裡,好似置身於一個脫不開的夢境中,她昏昏沉沉地望著他,然而那目光裡更是空洞蒼白,只是看著他恍惚地微笑。他驟然低頭親了下來,吻住了她蒼白冰涼的嘴唇,就好象是久旱逢甘霖那般地急切和索取,他一直在等待,待這一刻,胸口好似有一隻瘋狂衝撞的野獸橫衝直撞地想要衝出來,他緊緊地把她箍在懷裡,她難受起來,呼吸困難,手指在他的臉上抓摸了一下,劃出了一條細而長的血痕,又無力地垂了下去。門外傳來許重智的聲音:&ldo;參謀長。&rdo;高仲祺怒不可遏地回過頭來,呼吸急促極了,雙眸噴發的火氣幾乎要噬人一般,暴躁焦狂地道:&ldo;滾!&rdo;許重智被他這樣的怒氣震懾得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住了,壓低了聲音道:&ldo;參謀長,秦兆煜回來了。&rdo;秦兆煜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就見賀蘭趴在地上,無聲無息,他心中一驚,疾步奔上來把賀蘭扶起來抱在懷裡,叫了數聲&ldo;嫂子&rdo;,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秦兆煜身後跟著的便是他連夜打電話請來的秦家陸醫官,那陸醫官給賀蘭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語氣也嚴重起來,道:&ldo;燒得太厲害了,先打一針。&rdo;兆煜將賀蘭的手臂抬起來,將衣袖慢慢地挽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來,兆煜抬著她的手臂,卻把目光轉向了一邊,直到醫生打完那一針,說&ldo;好了&rdo;,兆煜才回過頭來,重新將賀蘭的衣袖放下,賀蘭迷糊著,喃喃地哼了兩聲,面頰依然是滾燙的,門外就傳來朱媽驚愕的呼聲,&ldo;小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rdo;兆煜回過頭,望見朱媽抱著芙兒慌慌張張地走進來,望了賀蘭一眼,那眼淚便如拋沙一般往下落,芙兒被裹在小被子裡,睡得正香,兆煜將賀蘭抱到樓梯的臺階一側,讓她靠在那裡,轉頭對朱媽道:&ldo;朱媽,你把孩子抱過來。&rdo;朱媽是接了兆煜的電話,連夜把芙兒帶到這裡來,卻不知兆煜到底要做些什麼,此刻看賀蘭的情形,簡直就是九死一生的模樣,更是慌得六神無主,一面抹眼淚一面將芙兒送到了兆煜的手裡,兆煜看著襁褓裡的芙兒,芙兒全心全意地睡著,兆煜伸手就在芙兒的小手上狠下心來捏了一下。孩子被驚醒,驟然看到這樣陌生的場景和不太熟悉的人,哭起來簡直是撕心裂肺,最是讓人受不住,連朱媽都心疼地道:&ldo;二少爺,你這是幹什麼?&rdo;哭泣的孩子望見了賀蘭,伸出小手來胡亂地搖擺著,流著淚要她抱,哭得越來越響,哭啞了嗓子,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更是讓人感覺到無限淒涼,催肝挖肺,一聲一聲地絞碎了人的心。她靠在那裡,忽然動了動,緊接著,一雙淚珠&ldo;啪&rdo;的一聲落下來。兆煜默不作聲地將大哭的芙兒往她懷裡一送,哭泣的芙兒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她本能地死死抱住了她的孩子,更多的眼淚卻是噼裡啪啦往下掉,肝腸寸斷,孩子的哭聲在她耳邊迴盪著,足可以刺穿她鈍痛的神經。孩子,她還有這個孩子。那時候承煜把她從鄉下帶回邯平去,沒過多久孩子就出生了,卻瘦得可憐,只有四磅多點,像一個早產兒,醫生把孩子洗淨,只當他是孩子的父親,便把孩子包在小花被裡給他看,他笑呵呵地逗那孩子,她躺在病c黃上,卻看都不看那孩子一眼,她不看這個孩子,就不會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