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嚕嚕轉身的時候又一次看到秦承煜，他還是站在園子裡，卻仰頭看著站在二樓露臺上的她，她的睡裙很長，裙角將她纖白的腳面都蓋住了，烏黑的頭髮垂下來，簇著雪白瑩潤的面孔，更是明眸如水，香腮似雪。他仰著頭看她，賀蘭扶著ru白色的欄杆，向他道：&ldo;你要在那裡躲一個晚上麼？&rdo;秦承煜攤手無奈地一笑，&ldo;不然還有什麼辦法？&rdo;賀蘭笑了一笑，抱著嚕嚕進屋去，不一會兒又把自己那本《哈姆雷特》拿出來，從二樓陽臺上扔給他，道：&ldo;這本書是我的，園子裡燈又亮，你看看書解解乏悶吧，看完再給我也行，可有一樣，要是把我的書弄壞了，你要買新的賠我。&rdo;秦承煜接住了那厚厚的一本書，抬頭笑道：&ldo;謝謝。&rdo;賀蘭抱著嚕嚕，向他擺擺手，便轉身進了屋，順手將落地窗關上，又將窗簾一拉。秦承煜看著她的影子消失了，便低下頭來望著手中的一本書，那書是硬殼燙金，他覺得指腹間有些潮溼，書殼子上也有一點水漬，想來是從她頭髮上落下來的水珠掉在上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只望著那一本書，竟然微微地笑了笑。大廳裡依然開著雪亮的燈，梅姨媽翹著蘭花指，從糖果盤子裡拿起一顆糖，慢慢地剝開，樓下依然是一片歡聲笑語，壁爐上的豆釉刻花瓶裡cha著一大束鮮豔的芍藥，被煙氣酒氣脂粉氣燻著，籌碼一堆堆地堆在桌上，恆發銀行的吳經理一面搓弄著光滑的麻將一面笑道：&ldo;我聽說梅太太最近做公債做得風生水起，發了好大一筆吧？&rdo;梅姨媽便笑著瞧了他一眼，耳垂上一對鑽石墜子在燈下滴溜溜地轉動著，光芒四射，&ldo;吳經理說這話就是擠兌我，我那點錢拿出來還不夠丟人現眼的呢，不瞞你說，我這陣子黴星高照，股票被套牢了不說，連做的那幾筆公債，都虧了一大半。&rdo;吳經理便笑笑，也就不說了，薛督軍卻道：&ldo;我倒是想買吉泰菸捲的幾支股票，只是眼下顧慮太多，不好動手。&rdo;梅姨媽低著頭看牌，聽著薛督軍說完這一句，卻嘴唇一抿，微微一笑，一幅瞭然的模樣，幾個人又打了幾圈，梅姨媽閒話似地道：&ldo;你今天帶來的太子爺難伺候得很，倒像個文質彬彬的秀才，等著金榜題名，狀元及第呢，哪裡像是秦大帥的兒子。&rdo;薛景德那目光彷彿是黏在了梅姨媽的身上，一雙眼珠子只在她的胸前打轉，笑眯眯地道：&ldo;你這話沒錯，我們大帥對這位長子真是愛如至寶，可惜大公子好好的家業不繼承，非要跑去國外唸書，說什麼決不做雙手沾血的軍人，把大帥氣個倒仰，由著他在外面學了兩年，這不又給抓了回來，狠下心來送到我這來歷練。&rdo;梅姨媽笑道：&ldo;這下可好了，這樣一個貨真價實的太子爺，又在國外學了兩年，定是滿腦子新式思想，我看你怎麼嚼裹得下。&rdo;薛督軍聞言哈哈大笑道：&ldo;要說嚼裹也輪不到我，自然有人吃不好睡不好地算計，我還得守著你這個妙人兒，哪有閒空管那些個鳥事兒，你說是不是？&rdo;他那肥呼呼的手就朝梅姨媽雪白的胳膊上伸過去，梅姨媽卻將他的手&ldo;啪&rdo;地一打，接著拿眼一溜薛景德，端的是顧盼生輝，笑道：&ldo;少給我說這些，你當我不知道，我看你在那名伶顧曼妃的身上，也是頗費心思呢。&rdo;周圍人便轟然大笑，道：&ldo;薛督軍可要小心點，女人吃起醋來，當真了不得。&rdo;這般嘻嘻哈哈，竟又打了一圈。這夜深了，四下裡漸漸地靜寂下來，賀蘭連著失眠了好幾日，這會兒躺在c黃上，聽得遠遠近近地傳來小汽車發動的聲音，想是今晚的熱鬧也就到這裡了，她側臥著凝視著百葉窗外的大月亮發呆，c黃頭的電話鈴聲忽然一陣大作，嚇了她一大跳。她接起電話就聽到那邊傳來他的聲音，&ldo;睡了？&rdo;賀蘭一聽他那樣平淡的聲音就心中有氣，沒好氣地答道：&ldo;是啊，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你吵醒了，攪得我不得安寧，你可稱心如意了。&rdo;他竟是輕輕地笑了一聲，&ldo;我倒不知是誰攪得誰不得安寧，你這樣倒打一耙是什麼意思？連著好幾日不理我，打電話給你，你又不接，現如今卻向我興師問罪起來了，賀蘭小姐，做人要講道理。&rdo;賀蘭左手拿著電話，右手一下下扯著枕邊的流蘇，聽著他這樣溫柔地說話，眼圈卻禁不住紅了，哽咽著聲音道：&ldo;我偏不跟你講道理，我哪有那位劉小姐溫柔體貼，能把雞湯送到你的辦公廳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