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敬業面色嚴厲地罵道：&ldo;沒眼色的混賬東西，滾！&rdo;那衛兵才剛入伍，茫然不知所措，卻也趕緊捂著臉閃到後面去。湯敬業忙上前一步，略略低頭，極是恭敬地對賀蘭笑道：&ldo;賀小姐好，真是好久不見，我們參謀長……&rdo;賀蘭一聽那三個字，臉色就是一變，當下把眉頭都給蹙起來了，不客氣地回答道：&ldo;你們參謀長怎樣關我什麼事？！難道沒有他，我就要不回我自己的東西了？&rdo;湯敬業一看賀蘭是真生氣了，忙賠著笑臉道：&ldo;賀小姐說哪裡的話，說真的，我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賀小姐，怎麼？是我的手下得罪了賀小姐？這群混賬行子！&rdo;說著便極威嚴地掃了一圈周圍的兵卒，冷聲道：&ldo;你們誰拿了賀小姐的東西？！&rdo;那些兵卒都面面相覷，目光茫然，一律搖頭說沒有，賀蘭便把手往地上一指，秀氣的眉宇間滿是不悅的神色，&ldo;問他們幹什麼？你不會自己看！&rdo;湯敬業一低頭，就看到一名衛兵腳下踩著一條紗巾。剛下過一場雨，碼頭的地面髒汙又泥濘，那條紗巾浸在泥水裡，已然不成模樣了。湯敬業心想不過是一條紗巾，怎麼就這樣小題大做，但又不好得罪賀蘭，免得回去不好交待，便朝著那個衛兵怒斥道：&ldo;蠢貨，沒看見踩到了賀小姐的紗巾，作死麼？！&rdo; 那衛兵已經看出賀蘭的地位不一般，連平日裡最是凶神惡煞的湯敬業都這般小心供著，趕緊往後退了一步，連連賠禮，湯敬業也轉過頭來賠笑道：&ldo;賀小姐，這條紗巾看來是不能要了，趕明我給你買上十條八條嶄新的，親自送到府上去。&rdo;賀蘭不高興地道：&ldo;誰稀罕啊，難道我家裡買不起紗巾麼？我只是討厭你們這樣的做派罷了，明明踩髒了我的東西，倒先凶神惡煞起來了，神氣什麼。&rdo;湯敬業連連點頭，不停地說著&ldo;是是是&rdo;。賀蘭覺得自己胡纏的時間夠久了，那人早該跑遠了，她見好就收，便一扯鳳妮的手，道：&ldo;鳳妮，我們走。&rdo;湯敬業趕緊笑道：&ldo;賀小姐再見。&rdo;賀蘭見他那樣如釋重負的樣子，她到底還是有點孩子心性，作威作福了半天，待轉過身來就忍不住撲哧一笑，卻又趕緊捂住了嘴，生怕被發現了，拉著鳳妮一個勁兒地朝前走。鳳妮也不敢回頭，跟在賀蘭的身旁，用力地捏一捏她的手，小聲地道：&ldo;賀蘭，你剛才怎麼那樣大的膽子，敢去攔那些當兵的？嚇死我了。&rdo;賀蘭道：&ldo;我才不怕他們呢，就是給湯敬業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動我。&rdo;鳳妮道：&ldo;你為什麼那麼肯定？&rdo;賀蘭咯咯笑道：&ldo;他要是惹我不高興了，等哪天薛督軍到我家來，我就去告一個狀唄，包管讓他吃不了兜著走。&rdo;那天色漸漸地暗了，碼頭上人流不斷，賀蘭拉著鳳妮的手去找自家的汽車，才走出碼頭，汽車伕正等在車外抽菸，見賀蘭和鳳妮兩個女孩子牽著手走過來，便把煙扔到腳底下踩滅了，走上前來，&ldo;賀蘭小姐，要回去了麼？&rdo;賀蘭道：&ldo;我們還要到起士林去吃點心呢，你送我們到華格路去。&rdo;汽車伕應聲，匡鳳妮先上了車，賀蘭正準備上車，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喊：&ldo;哎，你等一下。&rdo;賀蘭回過頭，就見剛才那個男子，從擁堵的人群中費力地擠出來，奔到她的面前來，黑禮帽下的一雙黑瞳裡滿是深深的笑意，望著她道：&ldo;多謝你仗義幫忙。&rdo;賀蘭倒沒想到他這樣膽大，居然還敢這樣光明正大地跑出來，卻聽得那男子又慡朗地笑道：&ldo;你叫什麼名字？&rdo;她也摸不清這個人的底細，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便揚唇一笑，眸子裡閃過一絲亮意，清脆地答道：&ldo;我叫趙錢孫李。&rdo;他一怔，繼而半帶自嘲地笑道：&ldo;那我只能叫周吳鄭王了。&rdo;賀蘭略壓低了聲音，很鄭重其事地道：&ldo;你是革命黨吧？還不趕緊走，現在邯平都在抓你們呢。&rdo;他便恍然大悟，繼而輕鬆地微笑道：&ldo;你誤會了，我不是。&rdo;賀蘭見他這樣說，只以為他還在辯解隱瞞，便笑道：&ldo;你是不是革命黨都隨便你，反正你救我一次，我幫你一回，咱們兩不相欠，後會無期。&rdo;她那調皮一笑間，當真是眸光如水，明媚如花，隱約就有一股馥郁的香氣，如蘭似麝，恍若熱烈盛放的千葉石榴花一般，漫到他的鼻息裡，他心中莫名一動，直直地望著她，半晌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