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得很輕,更可說是溫柔,但於莫寒,卻是猛地一窒,全身血液彷彿都集中在心間,緊張地刺痛。半晌,她才緩過神來,從袖中抽出一方白色錦帕,攤開在案几上,有些悽然地說:&ldo;韓楚風讓我交給你的,兵防圖。&rdo;錦帕上密密麻麻地畫滿了金國各地兵防以及將領的詳細註解,但襲遠只略微瞟過一眼,便將目光牢牢鎖在莫寒臉上,帶著警告的意味低聲說道:&ldo;不要再有下一次,阿九,你阻止不了什麼,你只要乖乖等著朕,如此便好。&rdo;&ldo;你既已知曉,為何不叫人直接將它取了去,何苦來逼我?要怎麼樣才夠?為了你的江山,要犧牲多少才夠?&rdo;她苦笑,顫抖著問。襲遠緊抿著唇,不發一語。&ldo;原來光是彌月一個人盯著我還不夠,還有念七,呵……襲遠,你真是厲害,讓人不得不佩服。&rdo;&ldo;朕之所以能夠那般輕易的就將陳同翎調走,是因為,朕令他兒子陳詮代管東京禁衛營,誰會懷疑自己的親生兒子?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是嗎?&rdo;他將她發顫的身子摟緊,皺著眉說道。他不喜歡,不喜歡她現在對他說話的語氣。她不再只為他一人著想,她的生命裡多出了許多人,許多討厭的身影。譬如完顏煦,譬如陸非然。但是,都不會長久。他有這個自信,江山美人,他都要。&ldo;原來,陳詮也被你招攬了。&rdo;無怪,念七最初是陳詮派在她身邊的人,韓楚風制的兵防圖,本也是透過念七傳到她手中的。如此,可算萬幸。沈喬生,柳錫洀,陳詮,在豐樂樓日日吃喝享樂的少年同伴,還能留得陳詮一人。有什麼不好呢,她應該笑的。他有些心疼,在她耳邊柔聲說:&ldo;累了就睡一覺,明天朕會叫你。&rdo;&ldo;叫醒我,然後把我送上北去的馬車麼?&rdo;她已然沒有力氣,閉上眼,聽著襲遠的心跳,疼痛無法言語。原來一直以來,都由不得她選擇,岑謬崖算是多此一舉了,不論她願不願意,襲遠都是要將她送還給完顏煦的。而襲遠決心要做的事,又有誰能攔的了?&ldo;相信朕,這是最後一次了。&rdo;襲遠在她耳邊,低低道,&ldo;可以怨朕,但不要恨朕,千萬不要,這世上,朕只有你一個了。&rdo;&ldo;我不怨你,更不恨你,因為無論如何怨如何恨,都沒有用。你從來,都不會因我而有片刻猶豫。&rdo;語畢,繞在她身前的手臂陡然一緊,襲遠憤然,咬牙道:&ldo;是,朕是對你有虧欠,但陸非然就好麼?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你知道嗎?若不是朕的縱容,你以為你們能在蘇州過這樣悠閒安逸的日子?朕告訴你,今日他已來向朕妥協,拖了那麼久,無非就是想要更高的價碼罷了,從此他就是朕的一條狗,不,連狗都不如!&rdo;&ldo;如此,莫寒多謝皇上恩賜。&rdo;掙開他的懷抱,她起身,整頓衣裙,&ldo;事已至此,明日莫寒自會隨六王爺北上燕京,皇上勿需擔心。&rdo;&ldo;那麼,珍重。七年之內,朕去燕京接你。&rdo;看著他越發成熟的眉眼,她忽地輕笑,令襲遠覺不出所以。&ldo;襲遠,在燕京我遇到一個人,是流落在外的前太子遺孤,算起來,他也是我大哥呢。&rdo;襲遠皺眉,不悅地問道:&ldo;你想說什麼?&rdo;&ldo;皇考曾跟我說過,先祖屬意繼承皇位的人並不是他,而後來,先祖病逝,太子府大火,皇考即位,卻發現找不著傳位詔書。而沈落梅,在火中被皇考所救,此後被接進宮,先祖駕崩時,只有她一人守在病榻前。而最終她也是服毒而死,爾後不入皇家陵墓,亦不入沈家墳地,孤零零地葬在獵場後山的小徑上,連墓碑都難找到,她只說,那是她與皇考相遇的地方,這般,她才在死前求了一個恩典,她向皇考求了一件東西與之同葬。&rdo;&ldo;我叫人挖過沈落梅的墳,那詔書封存在樟木棺材裡,被特殊處理過,儲存得很好。&rdo;她勾起左邊唇角,是習慣性的小動作,狡黠而靈慧。&ldo;皇考對你,倒真是好。但那又如何?人都死了,還能怎樣?&rdo;&ldo;皇位繼承的法則,你應當比我清楚。朝廷裡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的人不少,維護宗親禮法的老頑固更是不在少數,你說,此刻他若回朝,會是如何?&rdo;她略微提起裙子,優雅落座,含笑看著眉頭越來越緊的襲遠,&ldo;即使不能搶回皇位,但至少,也會攪得朝廷一團糟吧?更何況,他是個一心復仇的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