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華如水。他要用這一步棋,逼魏王叛亂。與其艱難等待,不如主動出擊。紫宸殿內,沈喬生一襲白衣,安靜等待。老舊的大門發出熟悉的聲響‐‐&ldo;吱呀&rdo;一聲門開,年青的帝王提步進殿,腳步沒有片刻停歇,&ldo;愛卿三日後去一趟蘇州,督辦蘇航兩地的納稅事宜,順便……&rdo;他轉身,凝著弓身而立的沈喬生,目光犀利,&ldo;勞煩沈卿給朝廷要犯陸非然帶句話,如果他能幫朕殺一個人,朕便免了他的罪刑,還可以將澄江閣歸還於他。&rdo;&ldo;臣惶恐,臣遵旨。&rdo;&ldo;今日奏報,那人應當已到奉州附近了。&rdo;一場無妄的追逐,他似乎可以預見他們兩敗俱傷的結果。他傷她,他愛她。寧靜即使是數九寒冬之時,旖旎江南依舊保持著靈秀之美,一層薄雪半遮半掩著深深淺淺的綠。冰涼透亮的湖水上蓮花深睡,荷葉全收,殘餘點點墨色眷戀著曾經的夏日風情。蘇州外街上第一聲叫賣還未從賣包子大娘的口中丟擲,薄霧迷濛的青衣巷中便漸漸顯現出一白衣女子嫋嫋婷婷的身影,描著團花暗紋的繡花鞋輕盈踏過一塊塊凹凸不一的青石板,蔥尖似的指頭提著頂尖白緞制的裙子,平常行走間竟搖曳出幾分成熟女子的婀娜,若一襲輕煙,隨風而動,柔而韌。纖纖素手中勾著沉甸甸的褐色食盒,此刻若再多一把油紙傘,一片濛濛絲雨便是完滿了。但此刻正值深冬,清晨露重,她已然被凍得瑟縮起脖子,連日奔波後越發消瘦的臉龐上浮著濃濃的倦意,眉頭微蹙,杏目半睜,原是起得太早,睡眼惺忪半夢半醒的模樣。潮溼的青石板結著一層薄薄的霜,她腳步虛浮,一個不小心沒踩穩,便哧溜一下跌坐在沁涼的石板路上,&ldo;哎喲哎呦&rdo;揉著屁股喊疼,半分美感也無。忽地被人提著手臂往上一帶,莫寒便跌入一個彌散著朝露清新的懷抱,身邊的男人無奈地嘆息一聲,轉而扶住她的腰,接過食盒,嘗試著向前邁了一步,問道:&ldo;能走嗎?&rdo;毫無形象可言地揉了揉屁股,她有些委屈地答道:&ldo;還行把,我自己能走。&rdo;&ldo;讓你自個走,結果就徑直往地上撲!&rdo;攬回她往外躲的身子,陸非然涼涼地說道,復又皺眉,這孩子還真是難養,終日吃喝玩樂,卻是越發瘦了,就著腰上的手感,大約是瘦了半寸。回頭再不能順著她挑食撿菜,慣壞了她,最後受苦的還是他自己,&ldo;你說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呢?&rdo;&ldo;我已經嫁人了,早不是什麼丫頭。陸大俠不要亂叫。&rdo;&ldo;你已經強調過許多次了。丫頭。&rdo;青衣巷已到盡頭,前方便是漸漸熱鬧起來的前門大街,陸非然想著還需為她留些名聲,雖然二人皆非如此在意之人,但他還是鬆開手,與她保持半步的距離。莫寒自知對他無法,翻個白眼不再多做理會。&ldo;一大早的不睡覺,偷偷摸摸的揹著你娘子我,可是去會那脂粉巷中的美人?&rdo;陸非然已然是扮女人扮上了癮,儼然一位閨中少婦,言語中盡是埋怨相思,激得人滿身雞皮疙瘩。莫寒白他一眼,懶懶道:&ldo;是啊是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更何況我家娘子是你這麼個半白頭髮的黃臉婆呢?&rdo;片刻後,忽地了悟,嗔怒道:&ldo;你早就跟在我後頭,我摔跤的時候為何不來扶一把?盡會馬後炮,事後才來假惺惺!&rdo;&ldo;不讓你摔一跤,你如何知道回頭?&rdo;他把食盒甩在肩後,頭也不回地說道,&ldo;你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不吃點苦頭怎麼會想著‐‐‐‐想著還有我這麼個黃臉婆呢?&rdo;切。別以為你很瞭解啊,其實,其實她也只是比旁人稍微固執那麼一點點罷了。她低著頭走路,專心致志。&ldo;你去哪?&rdo;街上漸漸熱鬧起來,賣早餐的攤販也越來越多,江南小吃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惹得人直咽口水。&ldo;去見個故人。&rdo;&ldo;就是住在對面屋子的人?&rdo;隨手買了兩個直冒熱氣的包子遞給莫寒,彷彿只是隨口問道。&ldo;啊,呃……是。不過,你怎麼知道的?&rdo;埋頭吃包子,皮滑ròu香,真是好。&ldo;你花重金買下青衣巷的老房子,之後便每日對著對面的那間房發呆。唉,愣是傻得可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