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廷伸手,握住他手,張中放抬頭,兩人目光相遇,一個沉沉的卻隱然帶著怒意,慢中顯出剛強,一個堅持中透著深邃,如大海般看不出喜怒。張中放慢慢昂起頭,“王爺握著老夫的手做何?”青廷眼波不閃,輕聲道,“本王並不想弒君。”張中放冷嘿一聲,“王爺還是從小那個奸詐惑人的性格。”青廷置若罔聞,笑道,“本王還是第一次聽張叔叔罵人。”聽他喚自己叔叔,張中放心中一陣冷慟,他是服侍成祖的老人,幾乎是看著和帝兄弟幾個長大,特別是青廷,因成祖疼寵,更是相熟。當下閉上眼,再睜開,蒼老道,“王爺動手吧。”青廷站起身,“你不願做,孤不勉強,”說著向外走去。張中放忽然放聲大罵,“你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來日怎還有臉見你父皇!”青廷不理,繼續外走,在門口站定,回過身,“張叔叔,你不過求死罷了,我不會殺你的。”何衝卻聽到動靜,持槍而入,張中放趁他二人說話,突然兩目暴睜,衝著何衝的槍尖狠狠撞去,何衝下意識站到青廷身前,槍尖衝外,張中放握緊了那槍頭,對準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入——“張……”青廷大驚,何衝扶住張中放下滑軟倒的身子,張中放看著青廷,再轉向榻子上和帝的方向,嘴裡銜過一絲笑,“皇上,老,老臣……”終於雙手搭下,沒了氣息。寂寞深宮終成灰作者:夢見稻穀亡者淚這一夜,還很長。養心齋大殿。何衝抬頭,望一眼寧王,他坐在慣常所坐的龍椅下方左側的位子上,正就著那燭光閱讀剛才搜出的一些密件,有幾封還是邱丹與何祚從許世等人身上搜到送來的。明暗的燭火下,寧王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帶一點沉如水的氣息,何衝知道,剛才張中放的事,他定是不快的,但他並沒有發作,也沒有刻意隱藏,只這樣自然得隱隱讓人感覺的出,何衝低下頭,心內對他更添了懼意。“何衝。”聽到他喚,何衝連忙抬頭。青廷一手捏信,一邊看著他,點點頭,“今日多虧了你啊!”何衝立時繃緊了身子,一種叫做驕傲和榮耀的感覺湧上全身,面孔也微微發紅,青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何衝方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過於激動了,有些窘。青廷又拍了拍他,二人相視一笑,他這才漸漸放鬆下來。門口傳來響動,何衝立馬恢復警覺,一轉身,“誰?”門開了,何衝一看,是寧王府的副統領侍衛張為,他不禁有些奇怪,這個時候,他來這裡做何?再一看,後面原還跟著一人,裹在青花斗篷裡,看身形,似是個女子。見有女眷,何衝低下了頭,與張為互看了一眼,退了出去。在關門的一瞬,恰那女子將斗篷罩頭拉下,一張略帶了蒼白的鵝蛋臉,面上一雙盈盈杏眼,卻不是那日王府後院書房所見的寧王側妃劉氏是誰?只她今日神色有些驚慌,眼裡似還含了淚花,全沒有了那天沉靜光輝的神氣兒。聽寧王喚了聲“鈺兒”,或是那劉氏閨名,聲音裡滿是驚訝、責備和關切的意味兒,何衝心內驚奇,不敢再看,掩上了門。不多時,寧王出來,眉頭深皺,語氣焦灼而沉重,“立刻加大搜尋力度,孤的郡主,可能在貴妃手裡。”卻說月華與太子,跟著邱得意與幾個禁軍侍衛從後殿逃出,幾個人連滾帶爬得出了密道,卻見周遭是一片詭異的安靜,不多會,遠處隱隱傳來刀劍和兵馬呼喝的聲音,邱得意望望是宮門的方向,便帶著眾人往宮城的西側方向跑去。那邊有一個出宮的秘道,若是老天眷顧……但老天並沒有眷顧他們,押解貴妃的一隊士兵,也正往西邊的戍衛所前去,結果半路遭遇何衝派來的人馬,雙方交戰,此時宮門處激戰正酣,整個宮城陷入混亂,貴妃的人也趕來了,趁亂將其搶出,掉轉回頭,半道上正遇到邱得意一行,邱得意首先被殺,太子重傷,與月華一起被俘。宋姑姑看著與太子抱作一團的月華,太子已幾近昏迷,月華抱著他身子,一雙大眼,驚恐得在自己與貴妃之間遊移。宋姑姑心中一時恨極,這一雙兒女,小姐含辛茹苦撫養,付出良多,卻一個知恩圖報的都沒有,個個都是狼心狗肺!她知道,今日也是逃不出去了,登時惡向膽邊,一個眼色,旁邊一侍衛提刀上前。“慢著!”“小姐?”宋姑姑疑惑。“留著他們,特別是太子,”貴妃面色慘白,衣衫斜亂,卻依然站的筆直,“他們還有用。”說著看向宋姑姑,“你帶他們藏好。”宋姑姑急問,“那您呢?”貴妃不再回答,帶著幾個侍衛,轉過身,卻往宮城的東邊方向走去。宋姑姑眼睜睜看著她孤直的身影漸漸隱入遠方的夜色之中,一咬牙,命人拎起太子月華,也往深處掩去,空地上,只餘下十來人的屍首,邱得意仰面躺著,他胸口插了一把刀,血幾已流盡,眼睛卻仍睜得大大的,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養心齋殿內。子鈺心急如焚,見青廷已吩咐去了,但仍不能放心,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