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報時,青廷正思索著今日廷上的事,自丁泗衝倒臺後,次輔王天餘領閣,幾月下來,也頗順遂。只是青煜那邊,猛失了一個對手,猶如喪失了目標,自己還未理順,那些早先投靠他的許多臣子,每個都以為自己立了功,爭搶空下的缺位,好不讓他煩心,邀了青廷幾次商議。再加上丁氏的餘黨為求自保,各個互相揭發,鬧了不少稀奇笑話,是以這不到半年,從和帝到內閣,到各部要員,每個都不輕鬆。是以周成逮個空報時,青廷還未完全回過神,周成以為他不豫,當下有些忐忑這話該不該傳,過了一會,方聽他問道,“她怎麼說?”周成看了一下他臉色,訥訥道,“是杜蘭姑娘找的小的,就是讓小的轉告您,說宜人今晚要來。”青廷不語,半晌笑開,今晚要來,只是告訴他,簡潔、乾脆,直接了當,象她,也不象她。周成見他半天無話,又伏到案子上看那些條陳檔案,鼓起勇氣,問道,“王爺,要回話麼?”青廷抬頭,臉上帶著笑意,“不用。”周成還想問,忖度了一下,一躬身,“是,小的這就去吩咐,讓晚膳傳到這邊。”南燕來子鈺並沒有讓青廷久等,剛近膳時,便帶著杜蘭來了。子鈺就著杜蘭的手,脫下石青色的出毛大氅,動作著實有些臃腫蹣跚,內裡的蔥綠盤領壓花襖子卻又將人帶出一些清新來,偏頭吩咐了一聲,杜蘭便下去了。青廷並不起身,懶懶從檔案裡抬起頭,“你來得倒早。”子鈺一笑,“既要來,還多等那一會子做甚?”說著緩緩上前,見那榻子的小案上,一盤將了未了的棋局,邊上的水景天紫砂盅子裡,還漾著微微的溫氣,抬起頭,“淳于先生來過?”青廷放下毛筆,“他剛走。”子鈺柔柔出聲,“妾身以為,他都是晚膳後來。”青廷聞言,亦抬起頭來,兩人相望,青廷見她沉靜的臉上,帶過一點狡獪的靈動,心中也彷彿流過一串愉悅的音符,輕嘖道,“還是一點虧不能吃的小性兒。”子鈺半偏過臉兒,垂下眼睫,一扇紅暈,淡淡在白玉般臉上暈開,笑了,“還不是您也想見我。”“呵!”子鈺走到案前,習慣性的幫他收拾起桌上檔案,見那一封封的,有各部的,有各省的,有自己熟悉的,也有並不相熟的,收拾了一陣,問道,“怎不見王大人的了?”青廷只一頓,便知她問的是王天餘,笑道,“他現在是首輔,自不能像以往那樣。”子鈺邊繼續收拾,邊頷首道,“這些個官老爺們,原就做慣了翻臉不認人的。”有人敲門,兩人以為是晚膳來了,子鈺便放下手中書信,“進來吧。”卻聽周成外間低喚,“王爺,”聲音猶豫,欲言又止。青廷奇怪,看一眼子鈺,沉聲道,“進來吧,何事但說無妨。”周成顯是又猶豫了一下,方推門而入,也不看子鈺,期期艾艾的,“王爺,才剛張安人身邊的鳳巧來,請王爺過去。”青廷皺眉,並不做聲,周成一咬牙,低聲道,“好像是,張安人她,有孕了。”子鈺回到自己房中,馬嬤嬤見她臉色有些發白,一幅疲倦的樣子,很是奇怪,拿眼去問杜蘭,杜蘭卻擺擺手,意思是等會再說。剛扶她躺下,德芬闖了進來,叫道,“宜人,不好了,張安人有孕了!”馬嬤嬤大驚,連忙扯住她,“你哪裡聽來的,驚驚乍乍的,看我一會子抽你!”德芬剛要分辨,卻聽子鈺虛弱道,“嬤嬤別責她,是真的,王爺,剛去了她那邊。”馬嬤嬤有些發愣,想問,卻不知說什麼好。正都有些沉默,卻聽“哇”的一聲,子鈺一偏頭,下午吃的些燕窩、糖水,全吐了出來。馬嬤嬤杜蘭趕緊拿水的拿水,擦臉的擦臉,德芬立在一旁,見子鈺還尚嘔著,都嗆咳出了眼淚,心中不知為何,忽就升起一股惡怒。“宜人,您等著,奴婢去把那姓張的賤人,給打下來!”說著就要往外跑。子鈺一驚,馬嬤嬤連忙搶上,拽住了德芬,一個巴掌下去,“作死的蹄子,混說的甚麼!”一邊吩咐杜蘭,“快去看看外間可有何人。”德芬不服氣,嚎哭出聲,“那賤人讓宜人這樣難受,奴婢拼了這命不要了,也要她好看……”“你還說,”馬嬤嬤一把捂住她嘴,德芬潑慣了的,當下在她懷裡亂扭,馬嬤嬤年老,差點掌她不住。子鈺此時已稍稍平復,使力輕喝了一聲,“你過來!”德芬立時像貼了定身符,收了聲,反而不敢向前。子鈺稍坐起身,馬嬤嬤見狀,放開了德芬,上前將她扶穩。子鈺寒了臉色,“主子們的事,豈容你亂編排,跟了我這麼久,還是野性難馴,光你那兩個字,就足夠要你小命的了!”德芬頓了一下,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哭道,“那就是一個賤人!您不知道,她,她趁著你懷孕,和王爺鬧彆扭的時候,處處的學您,學您穿衣,學您的扮相,還抱著琴去找王爺教她彈琴……”子鈺怔住,片刻笑開,“也是一個可憐人。”“可憐,她……”德芬激動,還要再說,子鈺又沉下臉色,“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