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周奉心若亂麻。不多時有人來,一看是那太監張進喜。對二人一揖,“見過二位爺。”周奉還禮,裝作無事,明對鶴來,實說給張進喜聽,“在下這裡叨擾多日,不若今日便帶家眷離開。”張進喜作一躬,“咱現在就打發人幫周相公收拾。”周奉試問,“我的未婚娘子葉氏……”張進喜止住他,先是一疑,後作明白狀,“什麼未婚娘子……你是說同您一道的葉小姐,”把臉一板,“這個咱不管,咱聽說,王爺命葉小姐多留幾日,欣賞別苑風光。”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1115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話說靈眉從那裡回來,已覺得不大好,使剪雲去找周奉詢問,不料還沒回,倒先來了兩個侍女,一個眉眼極利落的上來給她行禮,邊道,“葉小姐好,王爺命我們來,請小姐移居朵雲軒。”靈眉與剪月面面相覷,那侍女繼續說,儼然是半個主人,“奴婢叫做一笙,她叫一笛,打今兒起在這裡由我們伺候您。”又指著剪月,“您的丫頭讓她們先回吧。”剪月膽小,眼見這一笙說話氣度不同尋常,早嚇住了聲,不敢言語。靈眉道,“她們我使喚慣了,煩你去跟上頭誰說,只是做客幾日,不必勞煩你們。”一笙道,“是這樣小姐。王府裡不比外頭,怕您帶的人萬一不知道這裡的規矩……”靈眉搖頭,細細道,“我帶的人不懂規矩,我這個主子自然也更不懂的,不若你們去回王爺,還是讓我家去罷。”輪著一笙與一笛面面相覷,恰這時剪雲回來了,一笛上前笑道,“小姐別惱,如此就請您和兩位妹妹一同隨我們來。”靈眉藉故收拾,將她二人暫且支開,轉過身,“他怎麼說?”剪雲低下頭,“二爺今兒就回去。”靈眉淚珠兒頓湧到眶裡,又氣又惱,“這是什麼話……!”下剩的話拿帕子堵在嘴裡,心裡頭一陣一陣翻湧。這光景,剪月都猜到了梗概,訥訥著想勸,“奶奶……”剪雲卻警醒,拽住她,“噓,叫小姐!”剪月便不敢再吱聲。剪雲上前扶住靈眉,“小姐,二爺讓奴婢隨在您身邊,如今為小姐計,只能先行一步看一步。”又一日,張進喜剛出二門,彎過巷兒,遇上鶴來。“老張往哪裡去?”張進喜指指手中的小包,“咱奉王爺的命,給端頭兒送棒瘡藥去。”端頭兒叫端木良材,是淮西王親衛隊副統領,素受寵信。一早清也不知何故,居然犯個錯兒,被打了幾十板子。“唔。”鶴來端著手,笑的像只狐狸。張進喜對端木良材被打一事很覺蹊蹺,他笑成這樣,更覺有文章,但對面這位打小生就一張騙人臉孔,最是春秋肚腸,躲還不及,便不再題。問,“三爺去哪兒?”鶴來道,“我也是奉王爺的命,去尋朵雲軒的葉小姐。”葉小姐,張進喜眼前立浮現那嬌娜的樣兒,端底是一個美人,忽想到鬧“刺客”那晚,正是端木良材當值——望望對面,那隻鶴依然端著手,眼裡閃過黠光,張進喜一聳身,咳咳道,“王爺待會兒要打馬球,老奴送完藥還得趕過去伺候。”鶴來笑眯眯的,“好。”大周貴族喜打馬球,淮西王更是精於此道,此番南下,金陵太守自是要投其所好,恰當地的延平郡王也善於此,與他又是故交,便約在今日,賽第一場。靈眉隨鶴來來到球場,只見到處彩旌飄飄,在背陽處沿坡設的看臺,五六層之多,首排兩側各置幾面助威的大鼓,後面滿滿當當擠了約有百十來人,大部分男子,多為官宦子弟,還坐在那裡談笑,更多是女子家眷,或三兩個湊到一處,交頭結耳,或起身站立四處顧盼,或把那髻上的紗帽扯下攥在手裡扇風兒,丫頭侍女們則都擠站在看臺兩側,也是指指點點,歡聲笑語,好不熱鬧。鶴來領她到第一排坐下,靈眉將帽上的紗小心理好,雖有幾個認得鶴來,見他領著一名女子坐下,片刻好奇,但周遭實在熱鬧,靈眉那淺草碧色的裙子很快隱沒在周遭的奼紫嫣紅中去。忽一人喊,“來了!”但聞鼓聲陣陣,馬蹄聲踏鼓襲來,靈眉坐在首排,鼓聲愈急,心跳愈疾,須臾,只見兩隊人馬,一黑一白,很快從坡後馳近,由東西兩夾道進場。沙塵飛揚,兩支隊伍皆一樣裝束,均仿回鶻的獵馬裝,黑白二色,個個髮結頂髻,束腰緊衣,駿馬雄姿,威風凜凜。鼓聲震天,淮西王著黑,延平郡王著白,他二人先出列,兩騎對峙,將手中球杆在空中輕輕一碰,鼓聲止。底下眾人,原以本地延平郡王支持者居多,然眾女眷觀這淮西王氣勢不凡,風姿峻朗有若天神,臨陣倒有一半倒戈。令官旗動,是為開戰。葉靈眉坐在首排,理應看的最清,但她心思煩亂,又有那球場裡你來我往的交纏激烈,她也看不大清。那隻鶴在側,眼光不時撫過來,耳畔眾人一聲一聲呼好,她只感這一場熱鬧原與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