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再等不得了。”李夫人又命榴花出去,回來時捧著一個青布包袱,放到案上,李夫人道,“我會讓人送信給伍先生,告訴他們你們要去,這是白銀二百兩,你們拿去用。”李醫娘當真有些意外,緩緩道,“早聽說國公府的楊大人最重情義,急人所急,果然……”她不是矯情做作之人,當下起身道,“大恩不言謝,我這就去了。”“等等,”李夫人喚住她,遲疑著問道,“你們……五小姐是已死之人,你們怎還敢在這京城出入?”“哦,這個啊,”李醫娘嫣然一笑,她雖不再年輕,這一笑卻頗靈動,“夫人請看,”只見她從袖裡拿出一些物事往臉上塗抹,李夫人也沒看清,不多時就見一個膚色黧黑、鼻翼寬大的全然不同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李夫人訝異,“你……這……”李醫娘笑道,“夫人,鄙人略通醫術,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待她走後,李夫人問榴花,“這世上竟真有易容術,方才她那麼樣兒的一弄,你看清楚了嗎?”榴花搖頭,“奴婢的眼睛哪裡有夫人快。”李夫人嗔了她一眼,一時扶著額道,“老爺不在,這事兒也不知我做的對不對,哎……把紙筆拿過來。”易容術真的不是那麼神奇和玄幻,每個人都有一張臉,臉上就這麼些東西,顏色、形狀、位置稍微的不同,容貌就顯出很大的變化。初初這時候在永驛坊的一間客棧裡,等著李醫娘回來。若不是架子上蹲著的梟鷹,很難再認出她就是那傾國傾城的美人。李醫娘巧手蘭心,用鬼針草和艾草煮水,分別加上醋和鹼,過濾後再按照一定比例調和,就成了可以染色的褐色。為了最大可能得減輕對面板的傷害,使用時加上用牛油、木香果油和蜂蜜的膏脂一起塗抹,初初白瓷一般勻淨澄透的肌膚就變成了微褐色,不僅褐,而且暗裡發黃,再點上幾個黑痦子,一張臉就失了大半顏色。用這種方法上色,很是持久,一次可以管上十天左右。鼻子也略微加寬,變成蒜頭鼻,鼻翼肥大,眉毛畫粗,最難辦的是她的眼睛,總是太過水亮,李醫娘研究了半日,最終用黛筆沿著眼線往下畫,顯得眼皮變厚,眼角耷拉下來,總算遮去些瀲灩之色。就這樣,大元宮內曾被皇帝盛寵的美人盛初初就變成了長安城近郊華陽鎮上普通的小商販孀婦柳溪溪,登記住店時,掌櫃的也只是想,這小娘兒有那麼點姿色,這般年輕就做了寡婦,有些可惜,並沒有再多看幾眼。那天晚上與鐘太君的最後一翻交談,換來的是柳溪溪這麼一個在編戶的身份。大周建國之後,在全國實行嚴格的戶籍制度,將百姓分為編戶和非編戶,在編戶都是良民,非編戶則是賤戶、方外和府兵,在編戶可以在國內行走、經商、旅行,非編戶則須持特殊證明才可以,若是這兩個身份都沒有,則是流民,正常年代,流民隨時可以被官府發現、抓捕,並投入監牢或變賣為奴。想到那天晚上,初初不禁眼睛一黯。剛進屋時,鍾老太君金刀大馬坐在堂上——那個年代居家仍是跪坐,只有在軍營中才坐高椅。看見老太君眼睛的那一瞬間,初初毫不懷疑,如果現下是三十年前的戰場,這位曾馳騁沙場的女將軍定毫不猶豫,一劍就結果自己的性命。但她又如何能讓對方把自己欺了去!不再欠身跪拜,她盈盈地站著。“盛氏,你還有臉面來這裡見我?!”鍾老太君金石之音,加上怒氣,鏗鏘有威力。“我有錯,但錯不至死。”初初沉著道。“你蠱惑君王,玷汙沈家聲名,陷君臣於不義之境地,你這般女子,當挫骨揚灰,死不足惜!”鐘太君說的義正言辭,飽含對家國的忠義和對初初的輕蔑。“那是您的立場,老太太,可是哪怕您自以為自己再正確,也無權決定別人的生死。”少女弱質芊芊,卻冷靜堅定,如寒風暴雪苦寒中盈於枝頭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