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對面一個紫衣少女,坐在車駕上,帷帽上的紗撩起堆在帽子上,原她是自己駕車。長安風氣開放,貴族女子自己騎馬、駕車,是為常事。車伕與侍衛顯然不善於和這等嬌貴蠻橫的小姐打交道,見素素下車,退到一邊。紫衣女子用馬鞭指著素素,“你家主人呢?讓她下來說話!”素素認出她車上的徽號,微微一躬,“奴婢見過安和郡主。”安和郡主下巴微微揚起,斜睨著對方道,“既然知道是本郡主,還不速速讓開?!”素素回道,“我們的車後面又跟了兩輛車,郡主身後卻沒有,還是請郡主讓道的更好。”安和怒道,“笑話,本郡主在這長安城就沒給誰讓過道!”街道兩旁的商販、百姓,本來還在埋怨馬車堵住道路不好行走,現在看兩邊掐起來了,又是女子掐架,無不興奮,索性停止催促,一個個抱著膀子觀看起來。要說安和郡主在長安城中也是頗有名頭的一個人物,她的祖父乃是太祖的長子、嫡妻吳氏所出的燕騰,當喚今上皇帝一聲叔叔。燕騰死於太祖稱帝之前,僅餘的一子身體孱弱,自幼養在太宗母邵夫人膝下,情同母子。藉著這一層關係,安和郡主頗受宮中寵愛。初初曾經在任太后的宮中見過她。安和郡主脾氣潑辣驕橫,說風是風,說雨是雨,頗是燕家人的脾性,再揚起鞭子指著素素,“車上坐的是誰?讓她下來跟我說話!”素素道,“我家主人衛國夫人,玉體微恙不便下車,郡主有什麼話,直接和奴婢說就是了。”衛國夫人!這一輛不起眼的華貴馬車裡竟然是衛國夫人!人群中安靜片刻,繼而鼓譟起來,只聽聞那衛國夫人是不世出的美人,她有許多的身份,曾經的罪臣之女,曾經的大元宮的小宮女,曾經的皇帝嬪妃,曾經的大將軍沈驥的愛妻——到現在,她乃是隻言片語立下戰功,有周一代 我詐————————————回望高城落曉河,長亭窗戶壓微波————————————沈驥護送著初初的馬車,一行人出了西市坊,來到大道上。黃土夯實的大街,縱橫連線著長安城二十八個坊市,道路兩旁的楊柳樹已經開始抽出嫩芽,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著,這一輛華貴普通的馬車,和外面青衣長衫的青年,沒有引起過多人的注意。“將軍,去曲江河走一走吧。”隔著簾子,裡面嬌糯的聲音道。沈驥沒有做聲,馬車向著曲江河的方向走去。來到曲江河畔,初初對素素等人道,“你們候在這裡。”“是。”素素斂目應道。初初走出車廂,沈驥已走到遠處河畔,她拉緊自己身上的披帛,走上前去。走到近前的時候,沈驥轉過身,她身上仍穿著昨日宮宴上的盛裝衣裙,只是雲鬢上沒有帶那麼多首飾,只簪了一顆明珠。陽光照在她澄透的肌膚上,沈驥不得不承認,這樣華貴的打扮,很適合她。兩個人都看向陽光下金光燦燦的曲江河水,初初問,“老夫人還好嗎?”沈驥回道,“去年冬日生了一場病,現在還沒有全好。”有風吹過來,河岸邊上的楊柳搖啊搖的。初初低下頭,聲音在風裡很輕,“我當初,不該……”那沈驥聽到她這一句話,心腸如刀絞,唯面色如常。但她緊接著道,“我沒有告訴皇上這是他的孩子。”轉身過來,那一雙美目盈盈地看向他,帶著些微期盼。沈驥先是一驚,然後艱難地別過眼,“初初,我不能。”雲層遮住了天上的燦陽,那雙眼睛隨著光線的變化暗了暗,瞭然。只有微風拂過,沒有嘆息。堤岸上兩道人影,她的盛裝和他的青衫——然後,她突然傾身靠到他結實堅硬的懷裡,略微哽咽著道,“那麼,讓我給你生一個孩子吧,請你。”安和郡主來到沐輝宮,方貴妃和劉貴人等人也在,方貴妃斜靠在貴妃榻上,臂間繞著墨綠色流蘇,鳳頭履翹起的前端從裙襬裡漏出來,懷孕之後的她,比從前少了幾分端肅,多了幾分雍容。見到安和郡主,方貴妃先笑道,“安和來了。”安和郡主上前,“給叔祖母請安,貴妃、貴人娘娘安好。”她是太祖長子燕騰的孫女,是任太后的孫子輩。問了安,安和上前,坐到方貴妃下手邊。太后輕輕點頭,看著方貴妃道,“蘊兮這一胎懷象很好,是該五月份生產吧?”“是。”方貴妃恭敬得道。“五月份天正要暖,又不太熱,是個好時候呢。”太后道,端詳著貴妃的肚子,“你這肚子尖尖的,像是個男孩,嬤嬤,你看呢?”她身後站著的乳母蔡氏點頭微笑著道,“娘娘的眼頭自然是準的。”“貴妃娘娘這一次肯定是龍子!”安和郡主插話道。太后白了她一眼,笑道,“小丫頭片子,你又懂得什麼?”安和道,“臣女記得娘娘剛懷娠時臉變黑了,我母親說,若懷孕時候變醜,就一定是男孩。”一時大家都笑了,劉貴人道,“安和啊,你又恭維娘娘是男孩,又說她變得醜了,真叫人不知道該賞你還是罰你,哦?”方貴妃道,“安和這樣招人疼,我愛她還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