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貴妃以外,人人有賞。冊位大典上,十幾個佳麗身穿嶄新的衣裙,自蓮貴妃盛初初起,一個個從代行皇后職權的方貴妃手中接過自己嶄新的玉牒書冊。皇帝對自己的后妃們一貫是溫柔隨和,很少流露出在外朝的英武王霸之氣,妃嬪們多敬他愛他,多於畏懼。此刻年輕的皇帝身穿玄色章紋龍袍,頭戴金冠,腰束玉帶,略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看著底下自己的妻妾們,連任太后都在想,他父皇在世時,在後宮女人面前的表現,顯然沒有他這樣得體尊貴。史靖苿從女官手裡接過自己的玉牒,從今天開始,託太子燕麟之福,她就是史婕妤了。從天佑六年進宮被封做良媛,三年內連升兩級,還生了四皇子,她應當算是幸運的吧。抬起頭看了看也是盛裝坐在寶座上的貴妃方氏,還有她正對面太后下手已然落座的那一位風華絕代的蓮貴妃,曾經的長慶殿中卑微的盛宮人,鬥吧鬥吧,她在心裡頭冷冷得想,人這一生何其之長,誰輸誰贏,最後才見分曉。長信宮內。方貴妃褪去繁重的華服頭飾,屈著腿坐在鋪著竹蓆細紗的長榻上,收起上午晉位頒牒大典上的端莊大度,這個時候,在自己的宮裡,她真的一絲笑也擠不出來。齊夫人來告狀之後,她曾試圖將此事向皇帝提起,但沒有機會,或者說,是皇帝沒有給她機會。他定是知道了此事的,方蘊兮想,不過是偏袒徵央宮那一位。正還在為此事不甘氣惱的時候,忽然就傳出了皇帝立嫡長子麟為東宮太子的訊息,方貴妃這才徹底清醒,自己的作為沒有瞞過皇帝的眼睛。本以為他寵愛著蓮妃和三皇子,會拖延立太子,自己很可以從其間為阿茂博一些機會的,沒有想到皇帝根本不會給她們任何機會。不僅如此,全體後宮集體晉位,只出了她一個人。這是太后在為太子邀人情,也是皇帝在堵大家的嘴,如此一來,誰不念著太后和太子的好?誰還會再明裡埋怨皇帝偏心多弄出一個蓮貴妃?貴妃方氏,晉無可晉——方蘊兮眼中,流露出不甘和慘然。大宮女玉珠進來,交給方蘊兮一封書信,“娘娘,這是謝大人使人遞進來的。”方貴妃忙從片刻的自艾中清醒過來,對她道,“你先下去。”“是。”忠心的侍婢自守到門口。方貴妃小心翼翼地開啟信箋,細細讀了三遍——娘娘,應先搏後位,再圖長遠。她定了定心,命玉珠捧來火燭,將信箋悄悄燒了。西便坊,遼西伯爵府。一輛烏木金釘、不怎麼起眼的馬車從側門駛入伯爵府內,馬車在內院二門處停下,身穿青緞缺胯袍、頭戴烏紗璞頭的年輕人下了馬車,在幾個侍衛的簇擁下走進大門。遼西伯的遺孀、伯爵府的老太君鍾氏於今夏發了暑症,慢慢地纏綿榻上,眼見著就要不好。長子沈恭的夫人張氏領著緊要的女眷、僕婦正在床前侍奉,一個丫頭打簾子進來道,“大爺來了。”沈驥沒有妻妾,一屋子女眷都是沈恭的妾侍,和老夫人身前常年侍奉的僕婦,並不需要回避,那丫頭卻道,“大爺帶了客人,請大夫人留下,其餘夫人、奶奶們都退下。”眾人方知道是來了緊要的客人,忙向張氏道個惱,從後門出去了。張夫人也整了整衣衫,來到門口。卻是沈恭親自打簾,張夫人一看,當先進來的年輕人雙目灼灼,英俊不凡,雖是一身普通的青緞衣袍烏紗璞頭,卻擋不住其自來的尊貴壓人之氣,卻不是當今的天子弘德帝燕賾是誰,忙退後一步,深深欠身,“臣婦見過聖上。”燕賾走進屋,一面溫和地向張氏夫人讓她起身,一面問道,“老夫人怎麼樣?朕來看看她。”張氏忙上前道,“不知道聖駕蒞臨,容臣婦先進去看看。”“唔。”一會兒張夫人匆匆出來,欠身道,“陛下,老夫人醒了,要穿戴起來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