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當年十幾二十歲時在深宮,有多能忍耐。不禁發出一聲輕嘆。她步履匆匆,若有所思,沒有注意側門裡推著香檳酒酒塔緩緩進入大廳的小車。“嘩啦……砰!”酒杯子落地那是一個嘎嘣脆。大廳裡音樂聲停了下來,眾人紛紛往聲音發出的角落望去。“怎麼了?”“一個女孩撞倒了香檳車。”“額,”武媚倒在地上,全身都是酒液,玻璃杯碎了一地,兩個主管趕緊跑過來,指揮著工作人員趕緊清理現場,一面吩咐樂隊繼續演奏,隔開人群。武媚兩輩子加起來,也沒這麼狼狽過,幾個工作人員收拾杯子擦地板忙的嘁哩喀喳,沒有人責備她,也沒有人理會她。她臉紅的有如火燒,原地坐了一會,才想起來起身。一隻手伸到眼前。武媚一愣,抬起頭。竟然是衛泱。他還穿著廚師的制服,雪白的上衣,兩排銅釦發著暗光,圍裙工整得系在腰後。手腕被拉住了,衛泱將她拽起來,“你腳有沒有扭到?”武媚搖頭。他便牽著她的手腕,兩個人離開混亂的大廳。他將她帶到了後廚。廚房正忙,一路上有人好奇得張望他們。衛泱將她帶到一個休息的小區域,“我去拿毛巾。”他說。武媚跟做夢似的,緩緩坐到椅子上,這情形不知道會不會被蕭淑妃看到?那賤婢恐怕該高興死了。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搓了搓。“給你毛巾。”衛泱的聲音響起,他回來了。武媚仍把手在臉上停留了一會,收起了鬱色,方放下來,接過毛巾。對上一雙帶著笑意的眼。“怎麼了?”陛下籠起峨眉,他也覺得她可笑是嗎?衛泱溫和地提醒她,“你的手破了。”她這才感到左手上霍霍的痛。一看,呵!滿手紅紅的一片!怎麼流了這麼多血?衛泱看著女孩驟然張大的眼睛,再笑著提醒,“是你剛才自己搓的。”剛才自己搓的?武媚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那麼說,是她剛才捂臉的時候……那麼說,現在她的臉上豈不是也——那張還略帶著嬰兒肥的俏臉立刻脹成了紅紫色,“抱歉,我,”結結巴巴的,我平時沒這麼笨,沒這麼傻,沒這麼……算了,女皇何嘗為自己辯解過什麼,索性閉上嘴不再說話。丟人就丟到家吧。她悶悶得想,用毛巾將臉上的血揩乾淨,“謝謝你了,”站起身準備告辭。“喂,”衛泱在她的身後喚。“做什麼?”武媚轉過身,強自淡定的鳳眼裡有壓抑的火光,似乎……又快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你不是不認識我嗎?不是不理會我嗎?”她犀利得指出,“幹嘛又來理我?還是你就喜歡女人追的感覺,不追著你就不好受?你到底是什麼人?”能三番五次往紀遙身邊跑的人,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廚師嗎?但今天……他畢竟是幫她解了圍,說什麼也不該發作到他身上。剛才衝口而出的一番話,是有些強詞奪理無理取鬧的,而且這前生幾十年的養氣功夫現在看越來越差勁了,居然遷怒於人家,武媚臉上的紫紅退下去,又惱羞上粉紅。“喂,”衛泱仍是淡淡的笑意,“你願意做我的模特嗎?”模特?他在說什麼?他是個廚師,難不成要將自己做成菜?武媚腦海裡閃過自己光著身子躺在雪白的桌布上,身上堆滿了生魚片啊什麼的各種食材,一堆猥瑣的中年男人圍著她咂嘴咂舌。那是叫女體盛吧,變態東瀛人的噁心玩意兒,難道這少年竟然如此重口。俏臉霎時間黑下來。自己再不濟,也不用去做這個吧!“走吧,”衛泱解下圍裙,告訴她,“我除了做菜,還喜歡畫畫,想讓你做我的模特。”停下來偏頭看她,“可以嗎?”武媚問,“你不是不理我嗎?為什麼又……”還是想知道原因。衛泱仔細得看她,慢慢道,“你變了。”“我變了?”“那天在星光,我一開始沒認出來是你。”“沒認出來是我?”武媚覺得傻透了,好難跟他溝通,怎麼他說的話她都聽不明白。“嗯。你哥哥剛去世的時候,你來纏過我幾次,那時候你真的好煩人。怎麼現在……”他思索得端詳她的臉,“好像是換了一個靈魂似的。”很豐富,極有落差感、矛盾感和層次感的feelg。他是藝術家,看見過自以為有才華卻流落底層的無助和狂妄,但眼前的這個女孩不是,至少剛才在休息室裡發威的時候,他不知道她是在刻意的表演還是什麼,但那一瞬間,紀遙的氣勢是被壓下去了的。梵高一生不被承認,他陷於對自己的極度自負和因不被公眾承認的反覆自我質疑的矛盾中,終於精神失常。尼采對平民的平淡愉悅不感興趣,追求激情、深刻和超常的東西,甚至要去挑戰上帝。衛泱在這個女孩臉上,竟然同時看到那兩種特質。熱烈的、奔放的、固執的、甚至是虛妄的、帶有悲劇美的不可一世和囂張,像無聲沉悶的夜空中,突然迸發的絢爛閃電一樣。他必須要把它畫下來。衛泱兩個眼珠子一動不動得盯著自己,幽暗幽暗的,武媚突然有點發毛,這兒郎美則美哉,怎麼突然這樣子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