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看過來,突然驚呼道,“小湄?”小妹?武媚愣愣地想,難不成我在這還有親人?抬眼看過去,中等個頭的一個男子,穿一身黑衣,頭上戴著一頂形狀奇怪的冠帽,眉眼普通。還沒打量完呢,那保安諂笑著說,“方警官?是您熟人啊?她沒有身份證。”“誰說她沒有身份證。”方正乜了他一眼,指著武媚身上挎著的一個小包,“小湄,把身份證拿出來。”武媚低頭看看自己的包,她不會開。大嬸再次幫忙,來開包包拉鍊,找到一個錢包,開啟一翻,果然一張身份證在裡面。大嬸一瞄:武湄,1994年9月10日出生。笑著對方正道,“這姑娘怕是受什麼刺激了,剛才暈倒了呢。”方正謝過大嬸,老警察對他道,“得,小方你送她回家吧。”方正領著武湄走出超市,將腳踏車開了鎖,一輛汽車駛過來,遠光燈亮亮的,身後忽然一聲低呼,只見武湄緊緊抓著自己的腳踏車,一臉驚嚇。方正知道她素來膽小,溫和笑道,“沒事,我也嚇了一跳。”兩個人一前一後得往前走。武媚看見一路上許多剛才那樣的小屋子在路上以極快的速度行來駛去。跟他們一個方向的,後面閃爍著一串串整齊的紅色,對面開過來的,則都是明晃晃黃亮的光。馬路很寬,也很吵,這種機器工業社會的噪音對武媚這樣的古人來說著實是一時很難適應。終於拐到一個衚衕,稍稍安靜了下來。武媚抬頭看看夜空,沒有星,只一輪彎月在上,她這才覺到,這個世界,除卻腳下的大地和天上的明月,一切都和從前不同。“你還年輕,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學歷不高可以考,別那麼脆弱,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方正在前面開解著說。想想這小姑娘也不容易,北漂一個,無親無故,也沒什麼特長,但戰友臨終前將她託付給自己,再難自己也要罩著她。遂又道,“這房子你就安心住著,我媽就是嘴不好,她說漲房租就是瞎嚷嚷,有你方哥在呢,昂?”後面沒說話。兩個人繼續默默地走,好一會兒,聽到後面問,“你知道大唐嗎?”武湄是福建人,方正習慣了她口音裡的閩南腔,笑道,“知道啊,唐明皇,楊貴妃,武則天。”唐明皇,楊貴妃?武——則天!武媚站住了。方正回頭,“怎麼了?突然對歷史感興趣了?”武媚壓抑住心中的翻滾與激動,“我想看史書。”“史書?”方正有點摸不著頭腦。“唔。”武媚定定神,越過方正走到前頭,“快走吧。給我拿幾本史書來。”她已經等不及知道,她死以後,發生了什麼。這裡是何時,這裡是哪裡。方正牽著車子跟上,這姑娘,今天怎麼怪怪的。合上方正拿來的《上下五千年》最後一頁,三天了,武媚不吃不睡,眼睛熬的像兔子。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來到了一千三百年之後的時代,中國,北京,魂魄穿到了一個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叫做武湄的女人身上。武媚不知道這個武湄是從哪兒來的,如今又去了哪兒,或者是閻君特意弄的一個人偶兒,只為了承接她的魂魄。她只知道,在閻王殿裡發生的一切並非虛設,她,武則天,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當真重生到了現代,只為與蕭淑妃的一個賭約。這好像很荒謬,但武媚知道自己必須得贏,因為她是則天皇帝,從沒有輸過。看完書的時候已又是夜深,武媚不禁看向窗外,依舊是一輪彎月高懸,和在長安城裡大明宮簷角上掛著的一樣。一時間,彷彿回到了過去。掖庭裡等待太宗召寢時,宮人們的搖鈴由遠及近,小小的才人武氏豎著耳朵聽那鈴聲到了哪個房前,窗外一輪明月。感業寺中年輕女子在房中踱步,固守著高宗會來的期望,屋外明月高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