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哪受過這個,一時氣得發抖,反了反了,她想,自己這頭一回如此做小伏低的,沒落著人家的好,還受了一肚子的氣!所以說,人就是不能犯賤啊,再中意一個人,也不能慣著他的脾氣,否則吃虧的、被拿捏的只能是自己——她怎麼就犯了這樣的錯!曉彬在機場接到武媚,見這姑娘穿著巴寶莉的風衣,蛤蟆墨鏡,印花圍巾,踩著中跟鞋,鉛筆褲,打扮得不輸雜誌上的模特,只不過那一張臉垮著,嘴角下垂,神色陰鬱,怎麼看怎麼一副不爽的樣子。他想,這是怎麼了?肯定是和二太子吵架了!武媚心情不好,氣壓還是很低的,曉彬在車上想跟她搭好幾次茬,都是開了個頭就被對方那冷淡煩躁的氣息壓住,沒法再往下說下去。“哦對了,紀先生把那個一表三千里的朱表姐炒了魷魚。”曉彬突然想到這個,對武媚道。武媚果然有了點反應,“朱藝?”就這一天的功夫?“為什麼?”“不是美國總部的那個執行董事來嗎?本來老闆想讓鄒經理(注:武媚的下屬)一起參加對羅傑的彙報,可是他卻被pr臨時安排去參加上海的一個活動,本來名單上沒有他,後來問出來是朱表姐硬給加上去的,去也沒什麼事,卻是耽誤了給羅傑的彙報。”說著對武媚豎起大拇指,“湄總,您可真棒,影片會一開,咔咔兩下子就把老外給鎮住了。朱表姐是不是有意把鄒經理支走的?天天和老闆作對,也難怪紀先生再難容下她。”他說完,見武媚正定定得看著她,問,“湄總,怎麼了,我說的不對?”武媚淡淡道,“你懂的還不少。”曉彬馬上住了嘴。喏喏得道,“我,我也是瞎猜。”武媚道,“你是我身邊的近人,以後要管住自己的嘴。”“哦。”這是自武媚讓他做助理以來, 出手羅傑回到美國以後,並沒有像預想的那樣來訴說對大陸地區業務的擔憂,方韻有些詫異。在幾天後不動聲色得與羅傑交談了一次,側面提到這個話題得時候,羅傑的反應則更讓這位已經擔任新聞報業集團五年執行總裁的太后心生警惕,說話時雖然臉上還笑著,熟悉她的人卻知道,老太太眼睛裡已經露出了寒意。ada就是非常熟悉她的人。“這個武湄,”方韻對她道,“不能讓她再留在su,和阿遙的身邊。”比有手段更糟糕的,是既有手段,又有能力;比這兩點更糟糕的,是既有手段,又有能力,還有城府和耐心。方韻決定不再給她機會成長,不合心意的幼苗還是直接掐死最省心。“這……?”ada卻還沒有反應過來,“需要這樣嗎?”是不是有點太大驚小怪了,處理不好還會影響老太太母子之間的感情,她覺得不值得。“你懂什麼,”方韻瞥了她一眼,看向鏡子裡,彷彿在說武媚,又像是在說自己,“一個人之所以到最後比別人成功,不在於她真的比別人強了多少,或許橫向來比,只強那麼一點點,但是時間會把這一點點積累成天與地之間的差別。”這也就是為什麼許多功成名就的人士,乍一見時會讓人覺得,瞧,他(她)也就那樣,不比我厲害多少,可是每天多那麼一點,十天呢?一個月呢?一年呢?三十年呢?偉大從來都不是書中所寫的她本來有多麼偉大,而是最終她成就了偉大。方韻或許和歷史上的武則天還不能比,但她至少有一雙毒辣的眼睛,已經看出了武媚的本質。和所有的大老闆一樣,他們都喜歡用執行力一流的人,ada就是這樣的人。她不再質疑老闆的決定,只是還有些擔心,“紀先生會不會……”他肯定會首當其衝先護著那個女人。方韻有些恨鐵不成鋼,紀遙雖然是她的兒子,是她的骨和血養出來的,但卻並沒有繼承多少她的特質,那些殺伐決斷,那些以目標和結果為導向,不論過程、手段,只要最終結果。反倒是更多承襲了紀裕豐的多情和優柔寡斷——說起來可能是悖論,像紀裕豐那樣在事業上隨意買賣公司,搞了一輩子併購分拆的“惡狼”,情感上卻是一個極拖泥帶水、很多時候把自己陷入無所適從的傻瓜蛋,結果是傷人傷己,沒一個幸福人。紀遙比衛泱更像他的父親,卻是老先生最不喜愛和冷漠的兒子。“哎,”方韻嘆了口氣,“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糊塗,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糊塗。我這個做母親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若是一味由著這個糊塗兒子,怕是一輩子都是為別人付出、自己卻連個渣都不剩的結局。“哪怕是讓他吃點苦頭,也得要他明白過來。”方韻一錘定音,在搖椅上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她的生活助理、實際上也就是貼身的女侍曉娟過來輕輕道,“夫人,該浣腸了。”傍晚的時候,京城的上空打起了雷,這是今年最早的一場春雷,五月底了,今年的夏來的不早不晚,正正好。曉彬跟在武媚後面,聽她高跟鞋嘀嗒嘀嗒得響在光潔的瓷磚上面。跟在她的身邊越久,就越覺得出對這個女人由衷的、從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