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低低地笑出來,你說可笑不可笑,那著名的獅子驄的話語,實際上是從長嫂罵她的話裡學了來。到頭來,她就成了那被馴服,或者是學會了蟄伏的獅子驄,到頭來,她終究成了長嫂那樣的人。越發濃郁的大米粥的香氣中,眼淚竟滾了出來。一方淡青色的手帕遞過來,武媚接過,用它矇住眼睛。情緒一開啟個口,女皇強大無匹的自制力通常是能瞬時間給它抑制住的。老闆娘過來了,“儂的粥好了,可以點菜了。哎唷女孩子怎地哭啦?哦喲~~小夥子儂怎地不快來哄哄,哦喲~~女子們就是要來疼的喲,弗要哭,弗要哭……”就要上來安慰,衛泱喚她,“阿姨,”向她輕輕擺擺手,召喚她過來到自己身邊。武媚那方帕子就沒拿下來,聽他們在一旁低低的用吳語點菜。眼淚放心得浸到帕子裡。菜很快端上來了,紅的蝦,碧綠的蔬菜,淡粉的魚片、花蛤,焦黃的腐竹,撒上切碎了的芫荽、小蔥,調上鮮醬油,一點點芥末,衛泱夾了一片涮熟了的魚肉,蘸上料,放到武媚的盤子裡。武媚將魚片放進嘴裡,“嗬!”辛辣的氣流直刺向腦門百匯,頓時就眼淚花花的。兩個人低著頭不做聲,大快朵頤。“人真是奇妙啊。”桌子上的菜下去了一半,兩張年輕的臉都紅撲撲的,蒙著薄汗。“怎麼說?”“人們總是認為,一人若有複雜的過去,必將身負歷史,負重前行,其實他也可以身姿輕盈,宛若真的新生。偏偏你覺得忘了的時候,它還在記憶深處,如影隨形。”“薩藤說,我內心中激烈的不安,如果用的好,會變成一種動力,如果失去平衡,便成了自我摧殘。”“薩藤是誰?”“一個女人,作家。”武媚不再說話。衛泱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剛才看演出的時候,我畫了幅素描,有點感覺了。”武媚開啟一看,畫中彷彿是一個女人的形象,但五官、四肢全打亂了,眼睛畫在了肚子上,滴著血,而且好像是向身體裡面看的,嘴巴像是在說話,又像是被自己的手捂住了,頭髮像一根根鋼針,全刺向周遭的世界裡……她瞪大了眼,“你這畫的是什麼啊?我哪裡有這樣子,又兇又醜!”衛泱笑起來,武媚再重新細看了畫紙一眼,眼角耷下來,“我真的在你眼裡是這樣的嗎?在人們眼中是這樣的?”她忽然也笑出來,抬起眼,兩個人眼裡都笑盈盈的。當人最終能夠在內心裡說服自己,重歸平衡,不在於這個人的道理多有道理,而在於,他傾向於如此。複賽 高層會議天涯上《我是武則天》的高樓越來越高了,熱議程度隱隱有超過範爺的《武媚娘傳奇》之勢。這樣的情形自然是主辦方stv最樂意看到的,紀遙接到su董事局常任理事打來的關問的電話,“恭喜你,小紀,節目再一次獲得成功。有這樣的勢頭,我們是不是可以拍一部電影?”拍一部電影,這確實是一個可以考慮的主意。紀遙很快召集組成一個策劃組,思量了片刻,他讓下屬開會時叫來武湄,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在對武則天這個人物的把握上很有幾分天外飛仙式的靈感。至於她和衛泱——紀遙這幾天專門找人調查了一下武湄的檔案,經歷簡單的可憐,福建福清小鄉鎮的女孩,因為哥哥的死來到帝都,她哥哥居然就是替衛泱擋了車禍之災的人,所以武湄才性情大變,參加了比賽?誰知道呢,紀遙對武湄一個經歷簡單普通的小女孩能表現出女皇的老辣果敢不那麼驚奇,二十歲的女孩子,每一個都是一個小魔仙,你想象不到她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而至於與自己的囂張氣焰,反倒是她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想象力爆棚的證明。自己和阿泱,哈,現在的女孩網文看多了,思維真沒有底線。衛泱沒談過戀愛,別看他對誰都溫溫和和的,實則是非常閉塞孤拗之人,紀遙又覺得,無論初戀的物件是誰,如果能戀一場,對他也不是什麼壞事。武媚不知道她又被紀大先生當成了弟弟戀愛的試驗品,推開會議室的門,裡面只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桌子上擺了十來份資料夾,女的聽到推門聲回頭看了一下,然後繼續去調電腦和投影儀,她知道自己來早了。“你也是來開會的嗎?”男的過來問。武媚點頭,“廖偉通知我來的。”男的三十多歲,戴著淺茶色墨鏡,小鬍鬚,一看就挺會搭訕來事兒的,“新人?看著有點眼熟啊,不對,今天是討論會啊,沒演員的事。”“我也不知道,”武媚接過他的話題,“今天要討論什麼?”小鬍鬚還沒答話,大門“嘩啦”一聲再次開啟,紀遙頭一個進來,後面跟著七八個人,小鬍鬚忙迎上去,“紀先生。”廖偉看見武媚,“你來啦,找個地方坐下吧。”武媚看了看,找了個邊角坐下。紀遙開門見山,“電視臺這次《我是武則天》效果很好,高層有意拍個電影,想聽聽大家的意見,電影怎麼拍,請誰來拍,編劇、導演、演員、投資,今天是務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