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一驚站起，卻見秦王駟已經大步走到門前。魏夫人臉色一變，忙擠出笑容，上前盈盈下拜，道：&ldo;參見大王。&rdo;秦王駟點了點頭，還抬手扶了魏夫人一下，溫言道：&ldo;子華走的時候，說你近來身體欠安，還未痊癒。若無事，便多休息。&rdo;魏夫人只覺得心口一痛。秦王駟這一扶一勸，看似溫情脈脈，可是兩人之間，便是這麼一點肌膚相觸，已經讓她感覺到，那雙手曾經有過的男人對女人的溫熱，已經消失。他此時待她，不過是一個&ldo;孩子的母親&rdo;罷了。那溫柔言語中含著的警告，她自然也是聽得出來的。她苦澀地一笑。秦王沒有扶羋月，卻扶了她；沒有先對羋月說話，卻先對她溫言相勸。可是這其中的親疏遠近，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白。魏夫人站起來，勉強笑道：&ldo;我原是為了感激季羋妹妹替我仗義執言，特來相謝。既然大王來了，妾身不敢打擾，就先告退了。&rdo;秦王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魏夫人只得施了一禮，匆匆離開。秦王駟坐了下來，拿起剛才那杯不曾飲過的酪漿，一口飲盡，道：&ldo;天氣轉涼，以後不要貪嘴飲這酪漿了，叫醫摯給你煮些藥用湯飲來。&rdo;羋月掩嘴一笑，方問道：&ldo;大王何時來的？&rdo;秦王駟道：&ldo;來了有一會兒了。&rdo;羋月面露驚訝之色，想問什麼，卻沒有問出口。秦王駟卻彷彿知道她的意思，點點頭。羋月見秦王駟在看著她的臉，她被看得有些詫異，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道：&ldo;臣妾臉上有什麼，難道是這幾天忽然變樣了嗎？&rdo;秦王駟輕撫著羋月的眉間，嘆道：&ldo;正是有些變樣。寡人觀你眉宇之間神清氣爽，有豁然開朗之意。&rdo;羋月微笑：&ldo;也許臣妾只是……想通了。&rdo;秦王駟道：&ldo;哦，你想通了什麼？&rdo;羋月沉吟道：&ldo;也就是……我中毒那幾天。&rdo;秦王駟有些意外：&ldo;你中毒那幾天不是昏迷不醒嗎？&rdo;羋月搖頭：&ldo;不是的，那幾天我雖人不能動，口不能言，在別人眼中昏迷不醒，可不知為何，我卻能聽、能聞，腦子一直是醒著的。我聽到你們人來人去，我感覺到太醫在為我診脈，薜荔給我喝藥，我能嚥下去……人到鬼門關前走一趟，又這樣完全不能自主，只餘下腦子能動，反而豁然開朗，參透得失。&rdo;秦王駟道：&ldo;你想了什麼？&rdo;羋月道：&ldo;我在想，如果沒有對症的解毒藥，我再也起不來了怎麼辦，我就此一命嗚呼怎麼辦。那麼我現在，有什麼事情是還沒做的，有什麼是被我浪費了的，又有什麼事是我後悔做了以為可以補救卻已經沒時間補救了的。我把我這一生的所思所為理了一遍，竟是好多事沒來得及做，好多事是做錯了的。&rdo;秦王駟道：&ldo;那你以為你什麼事是錯得最多，最後悔的？&rdo;羋月道：&ldo;也就是我剛才跟魏夫人說過的話，我不該患得患失。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我不該被環境所擾，失了本心。&rdo;秦王駟看著羋月，嘆道：&ldo;寡人也曾經有過你這樣的心路。&rdo;羋月詫異地：&ldo;大王也有？&rdo;秦王駟道：&ldo;還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曾經在山林中迷失近一個月嗎？&rdo;羋月點了點頭。秦王駟道：&ldo;那個時候，我也以為我會死在密林裡，我想我究竟錯過了什麼，迷失了什麼，還有什麼是可挽回的。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在任何事情上迷失過。&rdo;兩人執手相看，了悟一笑。夜色初上，承明殿中置酒行宴，羋月便彈起箜篌，邊彈邊唱。秦王駟興致勃勃地跟著羋月的腔調學唱楚歌。羋月唱：&ldo;秋蘭兮蘼蕪，羅生兮堂下……&rdo;秦王駟拍手跟唱：&ldo;秋蘭兮蘼蕪，羅生兮堂下……&rdo;自宮巷望去，承明殿前的高臺上，燈火輝煌。空中隱約傳來楚歌聲，男聲高亢入雲：&ldo;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rdo;女聲婉約伴唱：&ldo;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rdo;一曲畢，秦王駟哈哈大笑：&ldo;這楚歌當真拗口，寡人學了數日，才學會唱這一首。&rdo;羋月嫣然一笑，道：&ldo;可妾聽大王唱起來，卻無任何異音，想是大王天資聰明，學什麼便像什麼。&rdo;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