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槐憤怒之至,喝道:“你胡說!”羋月毫不客氣,一一歷數:“你繼位之初,有先王餘威,還有令尹昭陽能征善戰,以及左徒屈原奔走列國,所以楚國一時呈興旺之勢,甚至成為六國合縱之長。只可惜,你信佞臣,寵奸妃,貪小利,少謀略,將先王創下的大好基業,步步斷送。”楚王槐聽著這一句句誅心之語,臉色越來越難看,忽然哈哈一笑,道:“寡人倒要聽聽,寡人輸在什麼地方!”羋月道:“你聽從張儀的勸誘,與齊國斷了邦交,失信於齊國;與秦國開戰意氣用事,失漢中,敗藍田,國勢至此日漸衰落。是也不是?”楚王槐張了張口,意欲反駁,竟是無言以對,咬咬牙還是硬撐著君王威儀:“是,那又如何?”羋月道:“昭陽、屈原圖謀巴蜀,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你理政無方,坐視良機喪失,反讓秦國得了巴蜀,才能夠令我秦軍從巴蜀之地順江而下,直入郢都。你寵信靳尚,有違與韓魏的聯盟,你一而再,再而三貪圖小利而不知大勢,得罪於諸侯,最後使楚國眾叛親離。你寵信鄭袖,在子橫與子蘭間搖擺不定,令得這兩人各懷私心。子橫沒有告訴你秦國的內情,子蘭開啟城門引進了秦兵,最終導致了楚國的毀滅。其實有沒有我,你都註定要失去江山,失去王位。”楚王槐失神地坐在地上,喃喃道:“原來都是寡人的錯,都是寡人的錯。”羋月厲聲道:“你對不起先王的在天之靈。待我進了郢都,我會把你押回去,把你關在陵園之中,日日向先王懺悔,讓天下人看看昏君的下場!”楚王槐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羋月坐下來,看著他發狂。楚王槐止住笑聲,道:“你說得是,寡人的確有負江山,有負列祖列宗。不過寡人是一國之君,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嚴,不會任你羞辱,苟延殘喘地存活。”羋月道:“那你還能如何?”楚王槐淡淡一笑,站起來整整衣冠,向著楚國的方向跪下,三跪九叩:“不孝子孫槐,昏聵失德,有負社稷,有負列祖列宗,如今就自行殉國,向我羋族列祖列宗謝罪!”他跪叩畢,忽然衝上欄杆,縱身躍下。羋月跑到欄杆前,往下看去——章臺宮下,楚王槐摔落在地,七竅流血,已經死去。羋月閉眼,片刻睜開,緩緩道:“將楚王槐的遺體,送回南郡。”楚王槐遺體被送回楚國,以國禮安葬。他雖然舉政失措,但君王死於異鄉,卻是國家之恥,國人之悲。楚人追其諡號為”懷”,諡法日:“慈義短折日懷。”史稱楚懷王。就在楚懷王死去的次日,秦宮之中,也因為他的死,而出現了另一場紛亂。王后羋瑤因為聽到了父親的死訊,驚恐哀絕之下,竟是忽然早產。椒房殿外室,一陣又一陣的痛呼從內室傳出,贏稷急匆匆進來,喝問:“怎麼回事?”豎漆忙回報:“大王勿憂,王后早產,御醫已經在裡面了。王后吉人天相,一定會無事的。”贏稷問道:“王后還不到產期,怎麼會忽然早產?”豎漆低聲道:“聽說是……王后聽到了楚王的死訊,動了胎氣。”贏稷大怒:“身邊侍候的人呢,是誰膽敢把這件事告訴王后的?都拖出去打死!”見他盛怒,豎漆頓時不敢說話,屋內一片嚇人的安靜,只餘內室羋瑤痛呼之聲,與女巫吟念之聲。唐棣匆匆趕到,看到這種情景,也站在門口,不敢挪動也不敢發出聲音,她身後跟著的諸侍女更是不敢動上一動。忽然一陣嬰兒的啼哭從內室傳了出來,豎漆眼睛一亮,叫道:“生了,生出來了……”贏稷一喜,正準備往內室而去,便見乳母抱著襁褓從裡面走出來,向贏稷跪下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王后生了一位小公子。”唐棣暗鬆了口氣,邁過門檻進來,率眾跪下賀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贏稷接過襁褓,卻焦急地問:“王后怎麼樣了?”乳母猶豫了一下,贏稷喝道:“說!”乳母撲通磕了個頭,哽咽道:“王后難產,血流不止……”贏稷一驚,抱著嬰兒就向內衝去,豎漆一邊叫著:“大王,血房不吉,不可進去啊……”一邊也跟了進去。乳母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唐棣已經站起身,冷靜地吩咐乳母:“你快進去,幫大王抱著孩子。”乳母茫然地站起,急忙奔進去。唐棣身後的傅姆道:“夫人,您……”這時候,作為一個聰明的妃子,應該跟進去討好和幫助,以顯示存在啊。唐棣卻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這時候,我不便進去。還是在外頭多照應著些吧。”贏稷抱著嬰兒衝進椒房殿內室,見侍女女醫俱跪下了,急問:“王后怎麼樣?”女醫嘆息著搖了搖頭,贏稷疾步上前,掀起床帳,只見臉色慘白的羋瑤已經陷於半昏迷狀態了。贏稷將嬰兒交給侍女,撲上前抱起羋瑤,叫道:“王后,王后……”羋瑤閉著眼,似已陷入昏迷之中,任贏稷怎麼叫喚,就是一動不動。嬰兒忽然大聲號哭起來,這哭聲終於將羋瑤喚回,她微微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