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人館舍,平原君趙勝恭敬地迎了父親進來:“君父這一路行來,看到了什麼?”趙雍嘆息:“這個女人,不簡單哪。”趙勝賠笑道:“她縱然厲害,焉能與君父相比?”趙雍搖頭:“若是讓她再這樣發展下去,只怕將來必成趙國大患。”趙勝一怔:“君父想除去她?”趙雍點點頭,坐下,飲了一杯酒,嘆道:“當日我認為秦國不宜滅亡,否則齊國就會獨大,趙國就沒有足夠的發展時間。如今看來,趙國有了足夠的發展時間,但秦國也有了發展的時間,而且已經發展到超過我願意看到的情況了。你說,他們下一步,會劍指何處呢?”趙勝搖頭,苦笑:“兒臣想不出來。”趙雍道:“是楚國、魏國,還是韓國?”趙勝道:“韓國嘛……”他忽然“撲哧”一聲笑了。趙雍問:“你在笑什麼?”趙勝道:“楚國倚仗著與秦國結盟,也在跟著征伐諸國,之前在齊國吃了虧,最近想從韓國找補回來。如今楚軍日夜攻打韓國,韓國危在旦夕,這段時間往咸陽派了無數使臣,都無功而回。這次韓王倉真急了眼,父王可知他派了誰來?”趙雍問:“誰?”趙勝道:“韓國這次派來的使臣,乃是尚靳。”趙雍神情變得古怪:“韓國第一美男?”趙勝道:“正是。”趙雍縱聲大笑道:“韓王倉真是……越來越下作了。”趙勝笑道:“非也,美色乃人之所好也。以美男子為外交,或許可以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呢。楚國圍困韓國雍氏之地已經五個月了。韓王倉令使者數番求救於秦,往來的使臣都冠蓋相望了,可是秦國還是不肯出兵,韓國這也是…沒有辦法了。”趙雍點頭:“韓王這麼做,想來是聽說了秦國太后甚為好色的傳言。據說秦國太后既與義渠王有私,又與楚國質子身邊的黃歇有暖昧,甚至有人說她與朝中重臣也是……”父子兩人不由得交換了一個只有男人才會懂的暖昧眼神,笑了。趙勝又道:“秦太后如今已經生了兩個兒子,人說皆是與義渠王所生,卻都假託秦人之嗣,都姓贏。”趙雍哈哈一笑:“哦,看來,這個太后果然甚是風流啊。當年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趙勝見他如此,知道他是想起了當年親率人馬,千里護送羋月母子回咸陽之事。當時只覺得這女子心性堅韌,眼光手段大勝同儕,但如今秦國的發展,卻是遠遠超出了他們當初的預料,甚至讓趙雍隱隱有些後悔,當年的決策,是不是錯了。若不是擁贏稷母子回咸陽,而是任由秦國季君之亂繼續,是不是對趙國更有好處呢?此時的羋月,自然不知道趙國人已經在暗中後悔對她的謀算失誤,令她頭大的,卻是眼前的這兩個小魔星。常寧殿笑聲陣陣,有女人的,也有孩子的,幄帳內影影綽綽,便見兩個孩子跑來跑去,一群宮女跟在後面跑著。羋月坐在几案後,帶著溫柔的微笑,看著宮女們端著木碗,跟在三歲的贏芾和兩歲的贏悝後頭跑著餵飯。贏芾跑累了,一頭撲進羋月的懷中,一迭聲地叫著:“母后母后母后後……”贏悝也不甘落後地撲到羋月的另一邊同樣一迭聲地叫著:“母后母后母后……”羋月被這小魔星雙重奏叫得頭都炸了,一左一右摟住他們,被兩人各在兩頰上親了一下,也顧不得這兩人的油嘴親得她一臉汙漬,笑道:“又怎麼了?”兩個孩子在她身上一滾,又將她身上滾得一團褶皺、油跡斑斑,幸而她素日與這兩個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從不穿有金線或者絲綢的衣服,俱著柔軟的細葛衣,可即便如此也得一天數次地重換。見兩個孩子撒嬌,她心裡有數,招手令薜荔將飯碗呈上,果見兩隻紅漆小碗中的雕胡飯都還剩了一半,便叫薜荔:“拿來給我。”兩個孩子睜著黑亮亮的眼睛,賣乖地朝薜荔眨眼。薜荔心中一軟,笑道:“飯都冷了,讓奴婢再去拿熱的來。”轉身重新打了兩個小半碗來,特意給這倆孩子看了看,碗裡的飯確比剛才略少一些。羋月會意,故意道:“我看看,怎麼好像少了一些啊!”薜荔對兩個孩子眨眨眼,道:“沒有少,沒有少,是不是,小公子?”兩個孩子頓時也叫了起來:“沒有少,沒有少。”羋月便接過碗,拿起湯勺,左一勺右一勺餵給贏芾和贏悝。兩個孩子有些心虛,互相看了一眼,乖乖地張開嘴迅速地吃了起來,唯恐母親察覺飯真的少了。羋月忍著笑,喂著兩個孩子,此刻她不像朝堂上那個殺伐決斷的太后,而更像個溺愛孩子的母親。這兩個孩子自出生以來,便鬧勁十足,尤其在贏悝出生以後,兩個孩子加起來,便是加倍地鬧騰,簡直能把常寧殿鬧翻天去。她對著兩個孩子使出的威脅利誘恐嚇哄勸功夫,簡直比她對著列國諸侯還要多出十倍來。可是她很開心,她幾乎是溺愛著這兩個孩子。她在贏稷身上,並沒有這種溺愛,因為那時候她自己都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步步艱難。她剋制著自己,也壓制著贏稷,贏稷幾乎沒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