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摯道:“從來天下興亡,自有天上的星象可以預見。列國都有善觀星象之才,楚有唐昧,與甘德、石申齊名,您可聽過?”羋月道:“我不但聽說,我還見過。”女醫摯一驚道:“您什麼時候見過?”羋月道:“就在我們離開楚國的那一夜,唐昧想要殺我。”女醫摯驚呼一聲道:“那後來呢?”羋月道:“後來他瘋了。”女醫摯道:“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話?”羋月道:“他說我是霸星。”女醫摯怔了一下,點點頭道:“原來您已經知道了。”羋月道:“不錯,從我孃的口中,從唐昧的口中,雖然每個人都說得很凌亂,可是拼湊在一起,卻能夠推想出所有的一切來。”女醫摯嘆息道:“九公主,所以您跟王后之間,始終有著無法化解的隔閡。”羋月苦笑道:“我記得姊以前跟我說過,媵生的女兒當媵,生生世世都是媵,我不信。可是今日看來,我跟王后的命運,跟我們母親那一代又何其相似。她的母親為王后,我的母親為妃子。她為王后,我又為妃子,遭人百般猜忌、千般算計。我不會忘記我母親受過的苦,更不會忘記我母親是怎麼死的……”說到這裡,羋月的眼睛中不禁透出一股凌厲之氣。女醫摯看了也不禁有些寒意,又是一聲嘆息:“九公主,這些年來的種種事,也許真的有天命庇佑。您生來不凡,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小公子將來也必會有一番作為。”羋月卻輕笑道:“我不信。”女醫摯驚詫地看著羋月。羋月陷入了憤慨:“天地若有知,若有靈,我生而有星辰異變,則我當為男兒身。若是天命有所庇佑,我父王更是一國君王,為什麼不庇佑他長命?若我真有天命,我母何辜,為何她受如此之苦難? 像威後這樣惡毒之人卻能夠把持權位,像……”女醫摯驚恐地道:“季羋,噤聲。”羋月頹然:“我知道,如今也只不過是發洩一下怨憤,卻拿她們無可奈何。可蒼天在上,我會記得所有的一切,永遠都記得!”女醫摯勸道:“萬事您都要從長計議啊。”羋月道:“我知道。”女醫摯又勸:“您如今還是需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羋月卻忽然轉問:“當日我垂死之際,你曾經說過,子歇還活著,那他現在在哪裡?”女醫摯猶豫了一下道:“他在宮外。”羋月道:“你什麼時候見到他的?”女醫摯道:“幾個月前。”羋月激動地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女醫摯為難地道:“季羋,若你未曾封位,甚至未曾懷孕,這都沒關係。可如今,你們之間,再無可能了。”羋月道:“可我要是早知道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掩面痛哭。女醫摯憐惜地看著羋月,勸道:“季羋,別哭了,月子裡哭傷眼睛。”羋月恨恨地捶著枕頭道:“他到哪兒去了,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女醫摯勸阻道:“季羋,季羋,您可別這樣!”羋月忽然一把抓住女醫摯的手道:“我要見他!”女醫摯大驚道:“不可! 您如今是大王的妃子,又為大王生了兒子……”羋月決絕地道:“那又如何! 當年在楚國,大王就知道我與子歇之事,如今故人還活著,我見上一面又有何妨? 君子坦蕩蕩,我若不見他,倒是顯得心虛,故意避忌。”女醫摯道:“那,您打算如何見他?”羋月道:“我自當稟明大王,見他一面。”女醫摯急了道:“不可。季羋,你太不瞭解男人的心思了,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女人,與舊情人相見的。”羋月本能地道:“大王不是這麼狹隘的人。”女醫摯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季羋,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羋月沉默下來。女醫摯站起來正想出去,羋月忽然開口道:“可我若想見他一面,有什麼辦法呢?”女醫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轉身撲向羋月,又急又憂道:“季羋,我都這麼說了,您怎麼還想不開呢?”羋月咬了咬下唇道:“我想親眼見到他,親口問他,問他既然未死,為什麼無音無訊,為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種時候出現……”她哽咽不已,“醫摯,若不能再見他一面,我死不瞑目!”女醫摯一邊為羋月拭淚,一邊也忍不住落淚道:“好,我去想辦法,我想想辦法。”秦宮長廊,幾個宮女內侍悄悄地聚在一起說話。一個宮女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羋八子未出生就不凡,被人說成是天降霸星……”另一個宮女道:“若羋八子是霸星,是不是公子稷將來會稱霸列國啊……”頭一個宮女驚叫道:“那公子蕩怎麼辦?”後一個宮女道:“噓,小心別讓王后聽到。”又有宮女道:“你說大王知不知道這個傳說啊?”宮女又道:“你知道大王給羋八子的兒子取名為稷是什麼意思啊……”最初的那個宮女便道:“你說是什麼意思啊……”便見虢美人坐在廊橋的美人靠上,一邊拿羽扇遮著陽光,一邊對身邊的侍女說笑道:“還能是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