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個女子最成熟最美好的年紀,但見她笑容明媚,實有詩中所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態。那女御對著羋月同情地微笑,又以目示自己,表示自己亦是深有同感,只這一顧一盼間,便奇蹟般地拉進了兩人的距離,竟是個八面玲瓏之人。但見鼓樂聲起,一群秦人武士玄衣朱裳,舉盾執戈而上,跳起秦舞。歌曰:“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正是喜樂融融之際,忽然有一秦臣擊案而嘆道:“秦楚結姻,有秦舞,豈可無楚舞。大王,可請王后身邊媵女歌舞,臣等亦可沾光欣賞。”秦王駟微微一笑,便轉頭對羋姝道:“孟羋以為如何?”他貌似看著羋姝,眼光的餘光,卻是瞄向了羋月。他自然知道,這種說法甚為不妥,但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當日羋月在少司命祭舞中的姿態來,不由地身上一熱。他不欲被人察知自己的情緒,當下深吸呼一口,又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羋姝等人既入秦宮,便不以閨中小字為稱呼。此時女子皆從父姓、排行、出生地、夫婿之號等各取一種而稱,便喚羋姝為孟羋、羋月為季羋。羋姝便看了一眼羋月,有些不知所措道:“妹妹以為如何?”羋月心中大怒,那秦臣好生無禮,她們是王后的媵人,亦是楚國宗女,竟敢叫她們宴前侍舞,當成女伎之流嗎?面上卻是不顯,笑道:“當從大王所請,的確是應該上楚舞,楚國也與秦國一樣,既有武士之舞,也有女伎之蹈。既然殿上已經有了武士之舞,那就再獻上楚國的山鬼之舞,請大王允准。”秦王駟點頭道:“準。”羋月示意道:“舉樂。”一群長袖纖腰的楚國美姬步入殿中,作山鬼之舞。歌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那女御看著羋月,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秦王駟呵呵一笑,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羋月依儀忙為他再倒上一杯酒。卻聽得秦王駟低聲在耳邊低聲道:“寡人什麼時候能見季羋為寡人舞上一曲呢?”羋月一驚,酒壺中的酒灑了一些出來,她連忙佯作鎮定,低低曲膝道:“大王慎言。”但此時秦王駟卻像根本沒說過話一樣,直視著面前的歌舞,擊案而讚道:“妙!妙!”羋月退後原位,長吁了一口氣,那女御轉頭看她,亦是一笑。好不容易,酒席已畢,羋月便率其餘四名媵女,隨羋姝進了秦王專為新婚所設的清涼殿中。諸媵女等服侍秦王更衣,女御等亦服侍新婦更衣,再鋪好臥席,此時秦王方入房中,女御與媵女等俱退了出來,室內只剩下秦王駟和羋姝。今日新婚之清涼殿,原是秦宮中納涼之所,水殿風涼,窗外一池荷花之香遠遠飄來。兩人對坐,秦王駟伸手解去了羋姝頭上之纓,含笑看著羋姝:“孟羋。”羋姝含羞回應道:“大王。”秦王駟就著燭光,看著燈下新婦嬌容,粉面含羞,恰如桃花綻放,美不可言,不由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羋姝知這是秦王以詩讚她,含差低頭。秦王駟看著眼前的新婦,稚氣未脫,天真猶存。想著她對自己的痴情,亦想到自己對她的期望,不禁聲音也放柔了些,道:“孟羋,今日你我合巹而酳,共牢而食,到此時起,你便再不是楚公主,而是我秦國王后了。”羋姝抬頭,看著自己妝臺上的王后之璽,低頭含羞道:“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大王,你要了我的彤釵,還了我美玉,結下永以為好的盟約,妾身自那一日起,便、便是夫君的人了。”